坟墓里的钢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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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里的钢模子

  过些日子,那员外果然就住过来了。员外说是姓张,生得高大魁梧。随行的两三个伙计,每人挑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张员外拜会了乡下几位头面人物,之后再未露面。姓黄的管家则常常带了伙计到铺里购置日常用品。黄管家出手大方,买东西从不讨价还价,因而各店铺掌柜对他颇有好感。新买的稻田,仍旧分给原来的佃户耕种,上庄的银子也略为轻些。跟来的几个伙计不种田,只种种菜,打打豆腐,或者做些修桥补路之类的善事。天气晴好的日子,则喜欢上山砍柴烧炭。他们干这一行很里手,烧出的都是上好的木炭,木炭不外卖,送一些给地方上几个头面人物,也施舍一些给特别困难的人家。

  员外一家给邻里留下了较好的印象。但人们总是觉得这家人有几分神秘。几个爱管闲事的喜欢找机会跟伙计们闲谈,问,你们家不只是一般的富有吧?伙计们摆摆手。又问,你们家里怎么没有一个女眷?他们仍然摆手。再问,怎么没见你家主子露过面啊?伙计们还是只晓得摆手,说,他们听不懂方言。这些人不甘心,又去问黄管家,管家倒是大大方方作答:家境,算一般吧。女眷怕水土不服,暂且寄住在岳丈家,过些日子会接过来。员外身体有些小恙,惧风寒,只宜在室内调养。

  楼房正面的瓦坡上,开着一个猫孔窗。从外面往里看,是黑黑的一个洞,里面却是一个阁楼。窄窄的阁楼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有酒,有下酒的花生米和腊菜。这家的主人,张员外,其实一天到晚就呆在这里。

  从阁楼看外面一清二楚,高桥人凡是在屋前路过的,他都看熟了,都认得了,而人家却瞧不见自己。张员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认为世界就应该是这样子,应该有明处和暗处,应该隐藏些什么。躺椅的扶手上备有几本书。他偶尔拿起一本,翻几页,但是他静不下心,眼睛盯著书上的字,脑壳里却走神了。他常常陷入回忆中,回忆中尽是惊险的场景。他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忧心如焚。有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下意识地把一个个名字喊出声来。

  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过去了的莫要再想了,就当那些从未发生过。如今自己是张德金张员外,不再是冯德干了。一起逃出来的几个,都是贴身的心腹。官府也早已认定他们都已经死了,不再追查,还忧个什么呢?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他体会到了“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白天,他盼着天快黑;夜里,他又饱尝了失眠的滋味。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他辗转反侧,恼怒地盼着天亮……

  前些日子,管家告诉他闹贼的消息,他失眠越发厉害了,眼前老是浮现出那小个子的影子。好几次,他看见小个子就站在他眼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说一句话。他转身想逃,他翻过一座座山,跑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小个子仍旧在身后,仍旧摆脱不了。他又急又累,一步也迈不动了……忽然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他心悸未定,摸摸身上,竟出了一身大汗。他想起来换身衣裳。忽然,他好像感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动静。他警觉起来,再仔细一听,似乎又没有了,一切又归于宁静。

  天刚亮,张德金急忙起床直奔密室。他迫不及待要把密室检查一遍。

  门锁完好无损。张德金稍稍放下心来。走进密室,他反推上门,再去察看那些箱子,猛地吃了一惊——

  每个箱子上面放着的一根头发,都不见了——早几天他悄悄把金银财宝转移到了更隐秘的地方,同时又用头发在箱子上面做了暗记。

  现在,他确信有人动过这些箱子。

  暗室是他亲自把守的,连管家也没有钥匙。

  他走出密室,在墙根下又发现了一点白灰,旁边有个小孔,显然是竹签插过的痕迹。张德金仔细寻着,在每个拐弯处,都发现了这样的痕迹。

  张德金唤来黄管家,把细插孔指给他看。

  黄管家啊了一声,喃喃说,大意了……我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