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管家指挥大伙抬起尸体,准备摸黑到山里埋掉。但刚打开后门,山中忽然响起凄厉的嚎叫,紧接着又有野兽发出低沉的吼声。伙计们毛骨悚然,不敢再往前走。张德金吩咐,暂时抬进密室藏好。张德金叫管家给每位伙计赏三块大洋,他厉声说:谁也不准走漏风声,不然都脱不了干系,都有牢狱之灾。你们谁愿意为一名窃贼去受罪?
一个白天过去了。
一个黑夜又过去了。
次日清早,高桥街上忽然有人喊:张员外家便宜卖稻草,都去啊!
早上,张家门口聚集了许多农民,买稻草来了。
管家老黄莫名其妙,慌慌张张来讨张德金示下。
老爷,我觉得有点不寻常。我根本没发信卖稻草。
张德金半晌无语。
管家说:要么赶他们走?
张德金叹口气,道:你去看看那密室,有没有动静?
管家飞快去了,又跑回来。
看过了,门上的锁好好的。
那就让他们买吧。
张德金盯着管家说:要格外小心!
人们开始搬稻草了。搬着搬着,忽然有人哇的一声惊叫——
稻草中分明有件血衣!
很快有人去报官。
仵作来了,搜查了整个宅院,在密室的一口缸里,发现有一具尸体。
伙计们诚惶诚恐,交代了事情的原委。但他们都说不清,为什么会有件血衣出现在稻草堆中。
张德金被枷入了大牢。
几里之外一座山中,金银匠胜儿双手滴血,抠出了一座假坟。假坟里埋下一副钢模子。胜儿长跪在坟前,泪如雨下。
一年多后,弄溪桥边的资水河面,泊着一只帆船。码头上,站着七八个旅客,他们将乘坐这艘船远行。
乘客中,有个苍老而颓丧的大个子男人,他就是张德金。
案发后,管家竭尽全力营救。奔波了数月后,案情终于有了转机。最后,种种疑点统统被忽略了。张德金以误杀窃贼无罪开释。
张德金出狱那日,管家去接他。管家涕泪交加:老爷,我该死,我办事草率,害得您遭了大难!
张德金说:天意如此,你哭什么!
管家告诉他:金银财宝全都打点出去了。
他们……他们……管家哽咽着,不送东西就不肯通融……后来连那尊金佛也拿出来了,田产也只好卖掉了,只剩下这……
管家交出一锭银子。
张德金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祸不单行,张德金回家的当晚,大宅院莫名其妙地起了大火,所有的房屋全都化为了灰烬。
张家又穷了。
他们只好又迁徙他乡。
候船室门口,有个金银匠在吆喝:
金器,银器——
张德金掏出管家交给他的银元宝,看了看,然后又交给管家说:去解成碎银子吧,用做路上的盘缠。
那金银匠接过管家手里的银锭,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默不作声地干起来。他拉着风箱,或许是拉得吃力吧,他额上的青筋明显地凸起来。
不一会儿,银子解好了。
船老板吆喝,要开船了。
张德金一行人上了船。
那金银匠也上了这船。金银匠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然后独自坐在船头,呆呆地望着河面。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
那张纸是吉哥给他的,是各处藏宝地点的暗记。
金银匠慢慢把那张纸一点一点儿撕成碎片,抛入了河里。
船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