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十次婚的百岁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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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十次婚的百岁老人

  第二天,他看见黄改民两眼红肿。

  “我一夜没睡好,”黄改民说,“我不能让陆怀德有那么多钱,而社员们都没钱。”

  曾祖父劝过黄改民好多次,他是医生,村里人还指望他给大伙看病。但黄改民不听,有一天,他带着十几个民兵,闯进陆怀德家,以投机倒把的罪名,把那只樟木箱子没收充公了。

  第二天,陆怀德便外出行医了。就在那天晚上,黄改民的独生儿子得了急症,因为村里没有医生,送到医院已经晚了。

  黄改民有好几天一声不吭。

  曾祖父去他家看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家里真的是穷,唯一的一件家具,还是土改的时候分的曾祖父的三联桌,墙是土坯墙,地是煤渣地,炕上被子白天不叠,晚上睡觉时往里一钻就行。老婆天天坐在大庙口看街,看街上发生的一切,晚上向黄改民汇报。黄改民一半的情报,是他老婆给提供的。

  曾祖父曾经纳闷,黄改民挣的工分不比别人少,家里为啥穷?后来曾祖父明白了,黄改民要是不穷,那就不是黄改民了。

  有一天,黄改民从他老婆那里得到一份情报,小婷儿怀孕了。小婷儿是全村最好看的闺女,常常穿着一件红花褂子,上地下地时,扛着锄从街上走,使满街灿烂。黄改民得到这个情报,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与曾祖一见面就谈这件事,他要追查这个男人,看看这个男人是谁,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在大队治安办公室审问小婷儿,小婷儿一开始不说,黄改民说,你要不说,就让你挂着破鞋游街,让你败兴。

  小婷儿说了。

  小婷儿一说,黄改民和曾祖父都气得不行。那个男人既不俊美,也没能耐,是一个比平常人还差的窝囊废,可小婷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露着长长的脖颈,说那个男人如何如何好。她的秀美的腿、小兔子似的乳房,似在讲一个童话,在月亮高挂的麦田,她与那个男人在生产队的地里改畦子,夜莺唱歌,微风轻吹,她与他躺在温暖的麦田里……

  审问完小婷儿,已是深夜。曾祖父回来后,躺在曾祖母身边,一直睡不着觉,想与曾祖母温存,可一想小婷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

  一连三天,曾祖父有点魂不守舍,他一会儿想小婷儿,一会想那个没有资格享受小婷儿的男人,一会儿又生出某种令自己汗颜的欲望。

  曾祖母看出曾祖父的异常,问他有什么心事。曾祖父说:“今天晚上,咱们结婚吧。”

  “离上回结婚才过去七年,还不够十年。”

  “管他几年,想结婚就结婚。”

  那天晚上,曾祖父与曾祖母在屋里举行了婚礼,曾祖父轻轻地掀起蒙头红,在烛光之下,似乎从曾祖母的眼光里,看见了水汪汪的麦田和天空的月亮。

  第二天早上,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村里,从车上下来三个公安人员,要找黄改民,曾祖父领着他们找到黄改民的家,一进门,公安人员给黄改民戴上手铐。黄改民说他犯了什么罪,公安人员说:“你们村大队长已把你强奸小婷儿的事说了,医生陆怀德是证明人。”

  十

  曾祖父晚年二十年的岁月,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两天那么短,又似乎有二十年那么长。

  曾祖父一手抓着肩上的锄,一手领着我,去西岗坡的责任田种豆子。他刨一个坑,我往里撒三只豆子,他把豆子埋住,用脚踩平。

  我说:“豆子能上来?”

  他说:“只要老天一下雨,豆子就能上来。”

  我说:“要是老天不下雨呢?”

  “豆子就一直等,等到老天下雨的那一天。”

  曾祖父坐在堰头看山,那是太行山,没有树木、只有荒草的灰色的山。曾祖说,他小时候常去山上拣山鸡蛋吃。山鸡把蛋生在圆圆的草窝里,一窝有十几个蛋,他和小伙伴们拣蛋时,留下三四个蛋不拿。山鸡回到窝里,看见蛋少,就再生,山鸡从不考虑蛋被人拿走了,只要窝里还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