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整个寒假,昕蛰居在家。
只因为曾对成说过,要写诗、画画给他看——好像是无意中说起的,不知成有没有放在心上。
但昕真的是很用心要交上一份答卷,对成,又似乎不仅仅是对成。本来是不甘寂寞的她,突然满满地捧着一个寒假的寂寞,却丝毫不觉寂寞。
那些日子,昕更多的时间是抱着膝,埋着头,听着自己心底渺茫而热切的声音,像黎明时将醒未醒时的梦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久久地拼不成一幅画。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点夺目的逼真起来,她就欣喜若狂地循过去,却往往只是一闪,便又归于模糊。于是,又开始了等待和捕捉。
昕看过一篇散文,一个清洁工用毕生精力,从首饰坊的灰尘中筛出金屑,铸成一朵金蔷薇,赠给一个渴望幸福的小女孩。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作家说这就像创作。
“金蔷薇……”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故事就会想到成,昕对自己说,“如果这是我的金蔷薇,所有的金蔷薇都是预祝幸福的……”
一切就这么决定了。在一个寒假喧嚣的寂寞之后,当昕终于画完了也写完了的时候。
一张《九歌·湘夫人》;一首《埃及女王》。
——千百年前就被吟哦不止的美横亘时空,在自己笔下被隐约捕捉到了只光片影。昕几乎是虔诚地看着凌空出世的绝代佳人,听着自己心里涌起的喜悦和感动。
她认真地向父母宣布,她要学美术。
昕的声音又冷静又热切。她知道她牢牢地把握住了这一刹那的选择,仿佛有一个温柔明白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要的是什么,应该有的是什么。
昕抱着膝,诗和画摊在面前,有点累,但很舒服,隐隐约约有成的声音:“……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童话……”
万千情绪倏忽来去,昕满心的感激,她终于选择了她该选择的,放弃了该放弃的,一切都正好,没有一丝错过。
也许昕还不能把握她长长的一生,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不会改变了——画将是她一生的追寻,诗将是她一生的珍爱。
告诉成。昕“唰——”地跳下床,尽情地拍着手转了几圈,像小孩子非要借点动作来表达感情一样。结果撞翻了一张椅子,脚踝也蹭破了好大一块。这个意外也让她欣喜。
3
成只觉得眼前一亮:长发飘飘、衣裙翻飞,凄清高贵的侧影勾勒出一缕幽怨柔情;几行隶书落在空白处:“帝子降兮北诸,目渺渺兮愁予……”
而那首诗更是震住了他。
埃及女儿的肌肤是沙漠的诱惑,埃及女儿的眼睛藏着夜的妖魔……
只这第一句,就让他不得不承认,世上有些心灵是为诗而生的。
……而黄沙中的歌声还要一唱再唱,唱着凄红的毒汁染上最美的胸膛,仿佛旷世绝代的爱倾落了——
洒在埃及的土地上就像阳光一样。
而埃及纯金的阳光啊,每一缕都是一段传说一段甜蜜悲凉。
……
为爱而死的罗马名将
为埃及而爱的女王。
看完了,成的感觉是听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只觉得灰心。对自己苦心经营的作品感到灰心,一个寒假精心写成的诗作忽然黯淡下去。成第一回带点无奈地正视听,这少不更事的小女孩,随着是一声长叹。
点起一支烟,久久的,成盯着那首诗——《埃及女王》。
“好不好,好不好到底好不好?!”听迫不及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