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屋家徒四壁,根本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连一点面包渣都看不到。王子对老妇人说他就快饿死累死了,老妇人只是静静地说他要有耐心。不过,她还是给了他一捆稻草,告诉他可以睡在上面。
“但是吃的东西在哪呢?”维维安王子尖叫道。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老妇人说,“如果你有耐心的话,我就去园子里摘些豌豆,然后我们从容地剥掉它们的壳,然后我会生起一堆火,把它们煮熟。等它们彻底熟透了,我们就可以优哉游哉地把它们吃掉了。不用着急。”
“等这些事都做完了,我早就饿死了。”王子丧气地说。
“耐心,耐心,”老妇人看着他,慈祥地笑道,“急不得的。‘好事多磨’这句话,你一定经常听到。”
王子简直要气疯了,但又无可奈何。
“跟我来吧,”老妇人说,“当我摘豌豆的时候,你得在旁边拿着灯,这样我才看得见。”
王子立即抓起了油灯,不过他的动作太快了,灯竟然熄灭了。于是他不得不蹲在火炉前面,从炉灰里掏出两根还没有烧烬的木炭,把灯重新点着了。这又花了好长时间。不过,最后他们总算摘好了豌豆,把豌豆剥了壳,然后生起了火,然后他们仔细地数起豌豆来——因为老妇人说她只煮五十四颗豌豆,一颗也不能多。王子抗议说,他现在饿极了,五十四颗豌豆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不就是几颗豆子嘛!多几颗少几颗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的抗议完全没用,最后他只得乖乖地去数豌豆。他太着急了,总是会弄掉一两颗,每当这时,他就只好重头数起,以保证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四颗。等豌豆煮好之后,老妇人从碗橱里拿出一架天平和一小块面包,打算把面包分开。可维维安王子实在是等不了了,他一把将面包抢了过来,全都吃了下去,然后学着老妇人的样子说:“耐心。”
“你是开玩笑的吧,”老妇人说,她还是那样慈祥,“不过那的确是我的名字,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
他们每人吃了二十七颗豌豆,王子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吃饱了。然后他躺在草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睡得和在王宫时一样香甜。
第二天早上,老妇人给了他牛奶和面包做早餐,他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暗自庆幸终于不用再摘豌豆、洗豌豆、数豌豆、煮豌豆了。吃完早餐后,他请老妇人把她的身份告诉他。
“我会的,我很高兴告诉你,”她说,“不过那将是个很长的故事。”
“噢!如果很长的话,我可听不下去。”王子叫道。
“不过,”她说,“在你这个年龄,你应该听听老人说的话,并且学会有耐心。”
“但是,但是,”王子用急不可耐的语气说,“老人不应该那么啰唆!告诉我现在我在哪个国家,别的就不用说了。”
“但愿如此吧,”她说,“你现在在黑鸟大仙的森林里,这里就是他发出神谕的地方。”
“神谕?”王子叫道,“噢!我一定得去向他请教!”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金币递给了老妇人,老妇人不肯接受,他就把金子扔在桌子上,连路都等不及问,就像闪电似的跑出了门。他沿着离自己最近的路,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飞奔,将小茅屋和那位丝毫不对自己味口的主人落在后面。他实在跑得太快了,有时跑着跑着就迷了路;有时被石头绊倒;还有时迎面撞在树上。不久之后,他看见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巍然耸立在远处,从那座城堡上,应该可以俯视森林的全貌。王子觉得这座城堡一定就是神谕降临的地方,也就是那个什么黑鸟大仙的住处了。就在太阳刚要落山的时候,王子终于到达了城堡外围的大门。这座城堡被一条很深的护城河围了起来。无论是吊桥、大门还是河水的颜色,都像城堡的城墙和高塔一样又黑又暗。大门前面立着一口大钟,钟上写着红色的字:
“来到此地的凡人:如果想知道你的命运,就敲响这口钟,并忍受降临在你身上的事。”
王子毫不犹豫地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敲了一下大钟,钟声沉闷可怕、震人心魄,与此同时,城堡的大门吱呀吱呀地升了起来。王子刚刚走了进去,大门就轰然落了下来,发出雷鸣一般的巨响。每一座高塔和城墙后都飞出了一大群受惊的蝙蝠,它们拍打着翅膀尖叫着,黑压压地遮住了天空。要是换作别人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恐怕早就吓破了胆,但维维安王子却无所畏惧。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一直走到第二扇门前。有六个从头到脚都罩着长袍的黑奴已经为他打开了这扇门。
他很想和他们说话,但他马上发现,他们说着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看起来这些黑奴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让王子气得够戗,因为他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他甚至开始想念他的老朋友“耐心”——也是小茅屋里那位慢腾腾的老妇人。
尽管如此,现在他不得不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将王子带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的地板是乌木的,墙壁是黑玉的,所有的窗帘和幔帐都是黑天鹅绒的。王子环顾四周,想找些吃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找到。于是他对黑奴们打手势说自己饿了。黑奴们用同样的办法,恭恭敬敬地表示他必须等,然后他们离开了。
过了几个小时,那六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奴又出现了。他们非常客气,缓慢地把王子带进了一个宴会厅,然后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子旁边。所有的食物都放在桌子中间。王子心急地抓起他面前的盘子,想把它拉近点,但他马上发现,所有的盘子都被牢牢地固定在桌子上。于是他转过头观察身边这几位庄严肃穆的黑奴是怎么进餐的。只见他们每人拿起一根长长的空心苇管,用苇管吸食着自己的食物。王子只好学他们的样子,虽然他觉得这种进餐的方式又单调又乏味。晚饭过后,他们又回到了那间铺着乌木地板的大厅。在那里,王子被迫看着黑奴们玩起了在他看来最单调、最没完没了的游戏——象棋。直到他觉得自己无聊得要死掉了,他们才像之前一样,毕恭毕敬但非常缓慢地把王子带到了一间卧室里。
由于迫切地想聆听神谕,王子第二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他要求马上去见黑鸟大仙,但没有人理他。黑奴们把他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大理石浴盆前面,浴盆里的水一边很浅另一边很深,他们示意王子进入浴盆里。王子正想洗澡呢,他高兴地跳进了深水里,但黑奴们马上礼貌但又坚定地把他拉了回来,只允许他站在只有一英寸深的浅水里。之后的几天里,这一套程序被不断地重复着,王子简直烦躁得快发疯了。整整六天,他都生活在绝对的安静之中,被黑奴们恭恭敬敬地带到大厅、宴会厅、卧室和浴盆,用那根长长的苇管进食,看他们下不知多少盘象棋——在所有的娱乐活动中,他早讨厌的就是下棋了。唯一不同的是,浴盆里的水位每天都在一寸一寸地升高,最后终于涨到了他的下巴,于是他的沐浴总算是完成了。这一天,穿着黑色长袍的黑奴们排成了一列,每人头上都栖着一只黑色的蝙蝠,他们让王子站在队伍的中间,然后唱着一首低沉肃穆的歌曲,走进了一扇铁门里。这扇铁门通往一座像神庙一样的建筑。在他们的唱诵声中,另一队黑奴出现了。他们把王子交给这队黑奴,然后缓缓退出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