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当田妈听到我们 要走了的那一刻,这位母亲显出的是一种复杂的悲伤、凄凉和无助的心态,她双手更紧地抓着排长和我的手,很慢的、蹒跚的落动着脚步,这和引领我们进家门时,完全是两样。我似乎明白了田妈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从我们身上似乎找到了“东儿”的影子,她怕失去我们而又失去“东儿”。到了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其他人在依次告别了田妈后渐渐走远,而田妈抓着我和排长的手更紧了,她不肯松手、不愿让我们离去,嘴里声声地、凄惨地喊着;东儿、东儿我的东儿…。此时的我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田妈,而排长在再三地安慰着田妈的同时逐步的抽回了手,然而田妈却转而又双手死死的抱住了我!她终于悲痛地哭出了压抑已久的声音,我流着泪水示意叫排长先走。正是在这棵大榕树下我一下子感觉到了,当时“小四川”牺牲时躺在班长怀里那永不眠目的神态和有话要说的表情。现在,我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我清楚了他想要说什么?我真情地拥抱着田妈含泪深情地喊出了一声;妈妈!我会再来看您的……
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了,但田妈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仍然从大榕树下传来,并至今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西边的太阳落入了大围山山后,天色渐渐地暗红了下来。是晚霞的余光再次击活了沈阔的回忆;那是在攻击387高地的前夜,我和“小四川”两人共用一件雨衣背靠背地露营在草丛里。在那残酷的环境下,你即便是极度的疲倦,但在紧张、寒冷、潮湿和蚊虫的叮咬下你也决不可能入睡。由于防备越军特工的骚挠,战士们只能无声无息地忍受着。说来也怪,那个夜晚还非同一般,天空乌云密布,地上伸手不见五指,一连人的露宿阵地静得出奇。真是掉根针都能听见!就在这时“小四川”翻过来倒过去的折腾着,嘴里还哼叽叽地念到;睡不成、睡不成,脸都被蚊子叮泡了!他说了也就过去了,可我开始想像着“小四川”的脸要是被叮“泡”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猪八戒、四大金刚、牛头马面?我越想越好笑,可又只能是弊着气的笑。“小四川”感觉我在笑,便轻声地问我笑什么?他一问我、我更好笑,“小四川”莫明奇妙地也跟着笑。这下完了,他引起我的是更大的、弊足了气的 大笑!由于我实在忍不住了,弊足的气几乎要把眼珠子鼓出来了。不得不发出声音来。指导员离我们不远,为了全连的安全他以那浓重的四川话骂道;麻皮的、你俩小子吃啥屎了?笑啥子笑嘛!只静了短短的几钞钟,我和“小四川”便同时爆发出了更大的、无法阻止的、敞开来的大笑了!指导员更着急了,他无奈地喊到;再笑老子毙了你俩!指导员你要知道;你这一吼不是让我们更好笑吗?哈…哈…哈…别说枪毙了、就是五马分尸现在也无法阻止这笑声了!此时的阵地上,几乎一连人包括指导员在内,都莫明奇妙地跟着我们笑了!直到笑完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笑?…
第二天早晨紧急集合,指导员宣布连D支部决定;对沈阔、田卫东二人不能“克制”情绪,给连队带来不安全因素予严肃批评!同时对二人在艰苦的环境下,表现出来的乐观向上精神予连嘉奖一次!连长插话到;下步为例,夜里不准再笑了!听连长这么一说我差点又要笑了,但是还好我“坚强”地忍住了!这一次“事件”为后来“小四川”和我荣立战功打下了基础。
车子进入了大围山地域,这说明我们离屏边县城不远了。这时候车窗外不时地划过了零星散落的村寨,而这些村寨的房屋大多是用竹子建成的,这竹房的结构式样对我来讲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在自卫还击作战的二、三十天里在越南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记得;在代乃阻击战的间隙,各参战部队本着“以战养战”的不成文规定,对越军溃逃时留下的营房、仓库当然也包括那些空无一人的农户,进行了“搜寻”看看能否找到可食之物和可用之东西。当然部队有纪律,我们是仁义之师对待老百姓是不准乱来的。那时所进的村落都基本上是竹子建成的。有“胖山东”在前面壮着胆,我和“山西娃”跟在他后面,弓着身子举着枪向一竹屋走去,快到竹门前“胖山东”示意别动,然后和我们互相间对视了一下眼神,你猜怎么的?这个时侯我猛然间会想到《地雷战》的电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待我思考我们是处在什么情况下,我便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突发的奇笑让“胖山东”迅速卧倒、“山西娃”瞬间拉上枪堂!可我笑得更厉害了,而且还是那种忍不住的狂笑!“胖山东”无奈的摇摇头说到;笑吧!笑吧!笑够再走… 这么好笑的事,怎么会笑得够嘛?此刻,开着车的我又自言自语的笑出了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