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小瞧了你哥。”神枪刘满面通红地说,“若在十年前,哪个让你劝?你若那样整,俺不干了。”
“不干也可以。打仗是大家的事,总不能光让你讲义气,不让我讲义气呀。”
神枪刘无话,嘟囔道:“那好那好,哥听你哩。”
政委从没遇到过这等事儿,心中定不了谱。回去给同志们一说,没想大伙议论纷纷,皆说革命靠自觉,怎能雇人闹革命?但说归说,谁都清楚在这种时候队伍里多员神枪手的重要性。最后都同意报县委批准。县委考虑到神枪刘苦大仇深,又是不可多得的神枪手,在目前觉悟不高的情况下可以用此种特殊方法争取争取,只是在正式打仗之前要考验一下。
政委却不同意考验。他连夜跑到县委,说了自己的想法,很激动,说是神枪刘这样的人我们不相信还相信谁?他的亲人被人逼死,他被逼得闯关东,如今到了这一步已有了很大的自觉性,这掉脑袋的事儿决不是金钱能买到的,云云,云云。县委领导在这等问题上却毫不让步,耐心开导说:神枪刘过去苦大仇深是实,可苦大仇深者决不等于是革命者,更何况他眼下已到了中农的地步呢。在这特殊时期,总该以慎重为妥,你总不能让义气代替原则哟!政委无奈,便连夜派人向神枪刘送了信。
按信中规定的时间,神枪刘来到了指定地点。这是一片苇湖。正是浅水季节,湖底干裂了缝,但芦苇还茂盛。神枪刘到了深处的一片开阔地,划火抽烟静候。过了好久,见后边没有跟踪和可疑之处,政委才从苇丛里走出来,抱歉地笑道:“让你久等了。”
神枪刘不介意,问:“啥时开火?”
政委难堪地一笑,说:“原来接到情报,准备打伏击,没想情况有变,这一次打不成了。”
“那我回吧?”神枪刘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只野兔儿递给政委,“你们很苦,我给大伙带了点儿菜。”
政委双目有点儿发潮,接过来,又摸出一块热热的大洋,递过去说:“按咱说的办,小意思。”
神枪刘看了政委一眼,说:“枪响算数!”言毕,双手一拱,走了。
神枪刘经住了考验后,县大队每有他可参加的战斗,总要请他助战。政委写一张纸条,上写速来×x地点等候。神枪刘接到纸条,虽认不全,亦能猜出八九,他瞒着家人,佯装外出打猎物,便来r。他接过快枪,风风火火打一通,完了,交枪,接过一块钢洋,回了。
有一次伏击敌人的运粮汽车,县大队埋伏在路旁谷地的坟头处。神枪刘负责打第一辆车,政委负责打第二辆车。枪响之后,两辆汽车同时瘫痪。神枪刘跃身而起要冲锋,被政委按住了。每次打仗,政委是不准神枪刘参加冲锋的,深怕发生意外。而这一次,神枪刘再也耐不住,对政委吼道:“我不能老这样让你们照料!”挣脱政委冲了上去。没想车上有挺机枪,敌人以两辆残车做掩护,垂死挣扎,仗打得残酷。神枪刘随政委打滚儿前进,爬到一个隐蔽处,想打掉敌人的机枪。谁知还未瞄准,那机枪却横扫过来,子弹如雨,荡土如雾,视物不清。政委狠狠地甩了两枚手榴弹,但不济事。神枪刘却不慌,他在深山老林内打猎惯了,凭耳力就能测出距离。他闭目静听一时,用心中测出的三点勾成一线,便搂开了枪机。“叭叭”两枪,机枪顿时哑了。战士们乘机冲了上去,一举获胜。神枪刘高兴地睁开双目,正欲去打扫战场,没想站不起来了。
神枪刘的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枪,鲜血流到了脚面上,他竟不知觉。政委和同志们搀扶他上了担架,抬到大队部,开刀拔出子弹头,敷药包扎,几天过后,日益见轻了。
刘邓大军过后,这里局势出现了低潮。县大队奉命北上。政委问神枪刘说:“你是回家呢还是随队伍北上?”
神枪刘想了想说:“还是让我回家吧。”
当天夜里,政委让卫生员义给神枪刘换了一次药,并亲自护送他回了家。走的时候,政委又丢下几块钢洋,安排说:“尽快把伤养好,我们不久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