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的角落,赖奎龙对舞女们的邀请一概置之不理,只将一双眼睛盯死了台上,白色皮鞋随着旋律不停点动,与其说此时他的整个身心都沉入了轻柔的歌声之中,毋宁说他的整个灵魂早已将台上那个美丽的女人紧紧抱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闯进三条汉子,一屁股坐在了赖奎龙旁边的圆桌旁。几个家伙一脸通红,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气。打头的汉子身穿白湖绸对襟衫,头梳一匹瓦,几绺稀疏的头发上过发蜡,此时正亮光光趴卧在脑顶上;双眼极细,额头上一道刀痕,刀条脸上一股狠劲。另两人则是一身黑衫。不需看,就知道是在这地沓上混世界的烂滚龙,全是些吃铁吐火屙秤砣的人。八成,哥儿仨今儿个不知在哪地沓发了笔露水财,借着酒劲到这舞厅里玩洋派,寻开心来啦!
果然,白湖绸屁股一沾板凳,唤过服务生,一瞪眼道:“老子今儿也操个洋盘,来瓶洋酒,叫马,马什么来着?”
服务生一笑:“马爹尼?”
白湖绸打了个酒嗝:“对,就是这马,马什么玩意!”
服务生立马拿来洋酒与酒杯,白湖绸一见,立马大嚷:“小哥,你真他妈小气,给老子换大杯!”
紧接下来,刚换的三只高脚杯被立即斟满,三个家伙举杯“当”地一碰,一仰脖子,就一口灌下了喉头。白湖绸一劲嚷嚷:“兄弟,这洋酒咋一股潲水味?”
再接下来就是一阵放肆的大笑,直笑得周围的客人为之侧目。赖奎龙两指头拈着小匙轻搅着咖啡,不屑地乜了一眼。
在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面前,他可不想随意显露身份。
正这时,歌声停歇,大灯骤亮,舞厅里响起一阵舒缓的掌声。粉红的追光灯下,雪儿牵动裙裾,颔首致意。
“这个小娘们儿还真他妈不错!”白湖绸扭头一见台上的雪儿,惺忪的醉眼立即瞪圆,一甩响指,叫过服务生:“小子,去把唱歌的小娘们儿叫来,陪咱哥儿几位喝一杯!”
“先生,雪儿小姐只唱歌,不陪酒!”
“怕老子没钱?”白湖绸猥亵一笑,将五块钢洋丢进托盘。
“先生,我说过了,雪儿小姐只唱歌,不陪酒。”
“你他妈找抽?”白湖绸从口袋里再次掏出几枚钢洋,当地丢进托盘,“去叫!”
服务生无奈,转身上台,在雪儿的耳边嘀咕了两句。雪儿犹豫了一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款步下台,来到白湖绸身边,一鞠躬,道:“小女子实在不能饮酒,请先生原谅。”
“不肯赏脸?”白湖绸手端酒杯猥亵一笑,“如果我非要你喝呢?”
雪儿不卑不亢,再次一鞠躬:“先生,小女子真不能饮酒,请不要强人所难。”
就在这时,只见白湖绸双眼猛可睁圆,众目睽睽之下竟一把夹住雪儿的颈项,端起酒杯准备强灌。雪儿满面通红,泪花打闪,犹如一只无助的羊羔浑身直颤。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娇小的雪儿猛地挣脱开来,突然照准白湖绸就是一记耳光。
一直冷眼旁观的赖奎龙站起身来,这位猎艳高手明白,他的机会来了:英雄救美,正其时也!
果然,挨了耳光的白湖绸一摸脸颊,龇牙骂了声“小骚货!”就猛扑上前,抡圆巴掌朝雪儿一掌劈来。然而,就在他扬起胳膊的一瞬,赖奎龙早抢前一步,半空中一把抓牢了他的手腕,一带一送,白湖绸猛一趔趄,摔倒在地。
“耶,你娃还是个练家子喃?”白湖绸翻身爬起,勃然大怒,朝身后的两个弟兄一挥手,“整烂就整烂,整烂上万县。兄弟伙,给老子上!”
眼看要出事,舞厅里的看客生怕血溅到身上,立马闪到一边。
闻讯而来的老板娘声带哭腔,尖声大叫:“各位爷,打不得,打不得!”
白湖绸和他的两个弟兄们哪能吞得下这口气,只听嗷的一声怪叫,就朝赖奎龙猛扑过来。赖奎龙不含糊,一闪身让过白湖绸,脚下一绊,白湖绸收脚不住,一个踉跄扑出,一头撞翻了圆桌。那两个黑衣汉子更不经打,就在这两个家伙扑来的瞬间,赖奎龙一矮身形,一个扫堂腿竟将两人同时放翻。白湖绸翻身爬起,额头上的刀疤黑中泛紫,愣头又往上扑。突然,一个头戴礼帽的男子一步蹿出,一支硬硬的枪管抵住了他的后背,贴耳一声低喝:“还他妈胡闹,快滚!”白湖绸一愣,知道碰上了硬碴,酒醒了一半,扭头一抱拳:“爷,算你狠!”说罢,朝两个黑衣兄弟伙一挥手,立马脚底板揩油,狼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