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恩茂两口子既不识字又不会别的本事,县里他们又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戚,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两个人只有靠出苦力过日子。每天,刘恩茂出去蹬三轮,谁家要干出力活儿的,只要给钱他就干,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点一点地挣着血汗钱。汪娥把孩子托出去后,也在县里一家饭店里当上了服务员,每天早五晚九地忙碌着,和丈夫一起辛辛苦苦地维持着这个家。
汪娥每天在饭店里早出晚归,饭店离家又非常远,有时候太晚了,刘恩茂就要去接她。刘恩茂接汪娥的时候,大黄狗三郎就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和男人一起到饭店外等着女主人,一来二去便被饭店老板尤大明看在了眼里。
这天晚上,刘恩茂刚到饭店门口,尤大明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二话没说把刘恩茂让进了饭店。
“你说你这人也真够外道的,来接小汪也不是啥丢人现眼的事儿,在外面站着干啥?来了你就进来呗,这不跟自己家一样吗?”尤大明一脸真诚地说。
刘恩茂憨厚地笑着说:“外面也不冷,我寻思进来没地方呆没地方站的,别打扰你们做生意。”
尤大明摆了摆手,说:“这话说的就更见外了,外面再不冷它也是外面,屋里就是再冷它也是家不是?小汪是给我当服务员,说白了,她端菜送酒都是给我挣钱,我这就是太忙,要不我正应该安排人去送她。你亲自来接那也是给我减了不少负担,哪还能让你在外面等着呢?再说晚上要关门了,也没啥客,你进来呆一会儿她们收拾完就可以一块儿走了,根本不耽误我的生意。”
刘恩茂笑了笑,说:“谢谢尤老板了。”
尤大明叹了口气,说:“小汪也跟她们那帮小姐妹说起你们家的经历,我有事儿没事儿的也听过那么几耳朵,你们可真不容易呀!要说城里和山里就是两个天地,生活方式、生活观念、生活水准,包括为人处事的观念和态度那都完全不一样。要是不尽早地转变过来,你们还真不一定适应这城市的节奏呢!”
刘恩茂听得深有感慨,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咋的,原先我们在山里就不是这样。最起码吃住不愁,人和人都熟得很,有什么事儿大家伙一齐帮忙,日子过得虽说没法儿跟你们城里人比,可也不觉得多苦,也有滋有味儿。虽说家家的钱都没几个,可也没觉得钱那么重要。可现在不行了,左邻右舍的很少来往,有个啥事儿也很少互相照应,人和人之间咋就没有山里那种感觉了呢?再有,这钱太重要了,早晨起来一睁开眼睛,那就要钱。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上学打针吃药,哪一样都离不了钱。你就说我蹬三轮吧,明明好几天一点儿活没干,又来个什么管理,硬要去了三十块钱。哎……”
欠狗的债(19)
“你个畜牲,那是三郎救了你!”刘恩茂猛地下了地,“你知道不?你那一棒下去结果是什么?尤大明死了你能跑得了吗?三郎认出了你,这么些年在一块儿了,三郎能不认识你吗?它为什么没再咬第二口?为什么让你逃了?那是它不想让你杀人!”
刘辉顿时愣在了那儿。
“走,快跟我去看三郎,再跟人家尤老板说实话。”刘恩茂说完,向着尤家走去。
刘辉想了想,紧紧跟了上去。
谁知,尤大明说出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三郎已经死了。为了刘恩茂的身体,尤大明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从尤大明送三郎回刘家再回来的那天起,三郎就一直没精打采,不吃不喝,并且对任何人都不再相信,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周过后,三郎就死了。死前,三郎面向大青岭的方向,凄惨地哀嚎着。
刘恩茂颤抖着到了三郎的坟前,摸着刻有“义犬三郎之墓”的墓碑,“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哗”的一下淌了下来:“三郎啊,你救了我,又救了刘辉,我们刘家都欠你的情,欠你的债,可这个债我今生今世没法还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忘恩负义,你虽然救了刘辉,可你却认为刘辉是图财害命,你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人的话,你觉得人最无情无义。可是三郎啊,人活着要面对许多事儿呀,当情义和生存、和责任、和贫穷有了冲突,只能选一个,人有时候是不得不这么昧心选择的。三郎啊,三郎,你知道吗?你明白吗?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