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虎起脸,喝一声,有喷子没?
小北风拍拍衣兜裤兜,证明啥也没有,再把左手伸进年轻人的衣襟里,掏出一支短枪,说,就这一把家伙。两位咋分?还是自个儿拿吧。说罢,掂了掂,扔出去。
持刀的动作灵敏,跳下马就去捡枪。握枪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去看。小北风不敢怠慢,右手一扬,两只暗器带着杀气几乎同时奔了两扇面门。
握枪的那一位跌下马背,当即断了气。捡枪的这一个挨宰的母猪一样躺在地上直哼哼。
小北风跳下车,从二人身上拔出袖箭,拭净了,说,你们两个瞎犊子,没本事就少他妈的腰里别只死耗子——愣装打猎的。他拾起少东家的枪,看一眼软成死虫的年轻人,把枪收在自己腰里,对车老板说,老板子,让你受惊了。今儿个,我小北风本打算劫了你东家的车。谁知这俩小子偏偏凑热闹,上赶着送马给我。我一人顾不上两头,你东家的大车,就借他再使唤几天吧。好了,还不麻溜走?车老板吓得胡乱磕了几个头,一抽骡子,大车一溜歪斜蹿得没了影儿。
小北风给受伤的胡子简单止了血。想一想,把他抱上马背,说,这碗饭轻易吃不得。瞅你这面相、手段,估摸着是个新手。这马留给你,卖了也好咋着也罢,还是干点正经营生吧。说完一拍马腚,那马???一路颠簸着去了。小北风又把死的拖进高粱地。拾了猎枪一看,枪管是锈的,发不出子弹。叹了一回气,骑上马走了。
那辆大车,从此连屯子都不敢出。
就有被小北风扎得肉疼心也疼的大户人家凑在一起一合计,干脆共同出钱雇了一名枪手,定要结果了小北风性命。
这枪手,绰号小老头儿,原是绺子大柜钻地龙的拜把子兄弟,因与钻地龙闹崩了,索性退伙拔了香头子。小老头儿不老,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相貌,为人只是一个毒字。
小老头儿一门心思寻摸小北风的行踪。寻摸来寻摸去总摸不到脉,就出了阴招:一杆枪连伤了两条性命,却用了小北风的报号。事情三传两传,就传到小北风耳朵里。
小北风无处落脚,只能风向不定地刮来刮去,今日小客店,明日大车店。天气暖和,也时常露宿野外。
一日赶巧儿,小北风正在一家大车店里就着猪头肉花生米喝酒,进来一个精皮寡肉的小老头。小老头立在门外,朝闹哄哄的屋里瞅了一圈儿,要了一壶酒,两盘菜,在小北风对面坐下。小北风一看来人,这人眼皮不叫眼皮,特厚不说,还耷拉着,看不到眼珠子,只能算破皮帘子。二人闷声不语地喝了一会儿寡酒。
小老头喝了半壶酒,开口道,老哥可是买卖人?
小北风答,小本生意,油水不大。
生意人走南闯北,经多识广,好。老头儿忽然压低声音,向老哥打听一个人,不知听说没听说。
谁?
小北风。
小北风心中蓦地一动,已有七分明白。说,复城地界,谁不知道这个名儿?也压低声调,岂止听说,见也见过。
老头儿眼皮一掀,右眼露出一缝褐色的眼珠子。哪疙瘩见过?
官道上,高粱地,这大车店也碰过几回。不怕你笑话,还让他劫过一遭呢。
老头儿的眼珠子已露出大半,闪闪发亮,伸手过了桌面,抓紧小北风的手,说,老哥能带我去会会那个小北风吗?那手抓得紧,口气也紧。
小北风已全然明白,点着下巴笑道,这手,又不是娘们儿的,抓得这紧干吗?
老头儿觉出确是显得急了些,收了手,也笑了。我是受人之托,想打打那斜杈子。若逮住那小北风,咱爷俩都有香赢儿吃。
小北风显得极其兴奋,却又犹疑道,咱俩只沾着露水面儿,我凭啥相信你?
你怎么就铁定了一准儿能逮住那小北风?弄不好,我怕跟你沾包。
老头儿闻听此话,朝四周瞅了瞅,掀开衣襟,将一支短枪掏出来,这玩意儿,你信得过不?若信,你就依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