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搁浅在康河柔波里的爱情,是诗人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诗人对陆小曼几乎失去理智的爱,恰恰是他鲜血淋漓的最真实的写照,是他将对林子的爱情全部转移到陆小曼身上,与其说他用心血和泪水浸润成的《爱眉小札》是写给陆小曼的,我情愿认为,是写给他的梦中情人,林徽音的。
支离破碎的爱情直接影响着徐志摩的心情和创作风格,他经历了从当初的激情满怀充满了五四的战斗精神,开始了向情爱缠绵的转变,比之先前的创作,社会意义有所削弱,失去了那种勃勃进取的精神,而流露出了更多的忧郁情绪。
1922年,在林子回国奉命与梁思齐成婚后,饱尝思念之痛,被爱伤得体无完肤的徐志摩,也结束了其海外游学的生涯。
在他多情却灰暗的岁月里,另一个女人陆小曼似一团冬天的火,炙烤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在给陆小曼的情书写道:“即使眉你有一天(恕我不可能的设想)心换了样,停止了爱我,那是我的心就像莲蓬似的栽满了窟窿,我所有的热血都从这些窟窿里流走——”,他在接下来的信中写道:“但我所最要知道的是,眉呀,我是否你‘完全的必要’,我是否能给你一些世上再没有第二人能给你的东西,是否在我的爱你的爱里你得到了一生最圆满、最无遗憾的满足?”诗人那种炽烈的爱恋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今天读来依然让人心潮澎湃,有种不可扼制的强烈的心动。
我无法说此时的徐志摩是不爱陆小曼的,陆小曼艳丽的气质是可以深深打动诗人那份浪漫主义情怀的,但我更加偏向的认为,陆小曼此时更多的是填补了林子走后徐志摩内心那种深不可测的悲哀与孤寂。
爱表现得愈深,伤愈痛,有谁能够懂得诗人那颗爱着伤着却依然血流如注的心?有谁能够懂得只有一个女人自始至终一直深深占据着诗人心里最柔最软的角落,顽强地将爱的无可奈何漫延成一生一世血色山河?
当爱的激情渐渐消退,当徐志摩关于林子的种种爱的幻慰如天边一道彩虹在风雨过后绚丽至极却最终无影无踪,当陆小曼这个曾经的天使终于背判了诗人那如太阳滴血般的爱情,移情别恋时,加上他人道主义理想在当时的中国践道受阻,而当时的中国革命也正处于低潮,一个心怀天下,却又唯美多情的诗人,其理想的大厦轰然倒地,视爱为生命的的诗人再也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诗人的思想和情绪已趋向颓废。其在诗中写道:“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他在《残春》的诗中写道:“窗外的风雨报告残春的运命,丧钟似的音响在黑夜里叮咛,你那生命的瓶子里鲜花也变了样,艳丽的尸体,谁给收殓?”诗人关于爱的破灭和绝望从《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中》可见一斑:“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负心,我的伤悲。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黯淡是梦里的光辉。”诗人的无助,徘徊与悲哀,通过一唱三叹的形式,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我坚持认为,当徐志摩的诗歌由激情转变为忧郁甚至颓废时,其在诗歌的表达上却达到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把自己一手开创的新月诗派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对后世的诗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31年的一天早晨,35岁的徐志摩与陆小曼告别,为了生活,为了能够赚足陆小曼抽鸦片和奢侈的生活支出,他不得不去应胡适的邀请去北京大学任教。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个季节的冰期与诗人心灵的冰期一样的绵长。那个早晨有着淡淡的阳光,那个早晨有梅花静静的绽放,浪漫唯美内心却无比忧伤的徐志摩,看着舷舱外廖阔的天空,此刻他在想起什么,是曾经让他灵魂颤抖的林子?还是现在背判爱情背判了他的,妻子眉?
他一生唯美是求,为何到手的却只是一件外表华丽却轻飘如尘埃梦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