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纪吓瘫了,内房的张老夫人已嚎啕大哭。不料,胡宾和那彭三大王却互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张国纪莫名其妙,嗫嚅道:“胡……胡大人,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你说得不错,我们是在唱一出戏给你看,一出将来查抄张府的戏。”胡宾皮笑肉不笑地道,“树大招风,谁让你张国纪富甲天下?可话又说回来,你若还是大明朝的太康伯,谁又敢同你唱这出戏?”胡宾话里有话。
张国纪被触动心事,喃喃道:“是咧,老夫如果还是大明的太康伯就好了!”胡宾抓住了这个话头,幽幽地道:“大明的伯爵爷你是做不成了,可大清的伯爵爷你还可以做的,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做了!”张国纪连连摇头:“这大清的伯爵爷岂是说做就做的?胡大人休再拿老夫开心了。”胡宾一声怪笑:“你张国纪是明朝的老国丈,人家崇祯周皇后的爹爹周奎也是明朝的老国丈,可如今我大清仍封周奎为伯爵爷,难道你不曾听说吗?”
张国纪不由眼一亮。
胡宾瞟了他一眼,继续道:“听说那周皇后起先也是自缢不成,逃归在京城的娘家周府。可大清朝一到,人家周国丈就是眼光不凡,立马一条白绫让周皇后再次殉了故国,死得轰轰烈烈,义高千古。朝廷推恩于其父周奎,仍让周奎安享伯爵之位,皇上还特赐周府一块金匾,上有‘节如松锡’四个御书墨宝。周奎便将这金匾高悬府门,朝廷百官经过周府门前,文官要落轿,武官要下马,好不富贵尊荣!”
张国纪听得如醉如痴。
“若是你张府门上也有这么一块金匾,我胡某敢拿你寻开心?各州县官吏谁敢不像以前那样尊敬你?我的大明老皇亲呐,下面的戏还要您自个来唱,至于怎样唱,您该心知肚明了吧!”
张国纪面如死灰,两道混浊的老泪从昏花的眼里爬了下来,嘴唇抖动半晌,艰难地道:“胡大人,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下面的戏,老夫要唱,要唱,要唱……”
五、逼死亲女李代桃僵
再说张皇后和张菊花隐匿在黄家豆腐坊,虽说和黄春生朝夕相处,但两人却恪守礼节。早上隔帘照上一面之后,黄春生便默然离去,挑担自去卖豆腐。张皇后则亲自下厨,和张菊花一起操持餐饭,一股久违了的家的温馨感觉在她心中泛起。
这天傍晚,黄春生出门卖豆腐尚未回来,黄家豆腐坊忽然来了一个张府小厮,见四周无人,便翻了墙头直奔后房,在帘下叩了一个头,悄声道:“禀娘娘,太夫人病重两天了,如今危在旦夕,想见娘娘一面!”
张皇后听了,哪敢怠慢,急忙同张菊花一起随那小厮赶回张府。不料刚至张府门口,就见张府门额上白色的丧蟠高高挂起,张皇后心中不由一格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府内,又见府内奴仆、丫环们尽皆一身雪白的孝衣孝帽,垂手跪在甬道两旁。难道母亲已经去世了?张皇后心头掠过一阵不祥。待来到堂上,却见府堂正中摆放着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材,棺材大敞着口,分明是口空棺,而在空棺上方,高悬着一道明黄圣旨,细一看,正是国破当日崇祯赐自己一死的那道诏书!张皇后不由“噔噔噔”连退几步。这时,张国纪老两口一前一后从内侧门里踱了出来,更令人惊骇的是,他们俩竟然也是一身雪白的孝衣!
“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皇后急急地道。张老夫人低头不语,只一个劲抽泣。张国纪于咳一声,关上大堂门,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白玉瓶,哑着嗓子,吞吞吐吐地道:“明……明说了吧,我……我们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遵了崇祯皇上圣旨的好。这白玉瓶盛的是鸩毒酒,你……你用它为国尽了节吧。明天,周边各府县官吏都要来吊丧呢……”说着,扭过脸去。
啊,原来、原来张府上下竟是为自己发活丧,这是在逼自己去死啊!似一个炸雷在头顶轰响,张皇后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幸亏被张菊花一把扶住。张老夫人走上前,拿出一套凤冠霞帔,颤声道:“莲儿,休……休怪爹娘心狠,自打你进了皇宫,就…一就不再是张家的人了。这套凤冠霞帔,是当年你刚被立为皇后时,天启皇上赐给张家的。你穿戴了,仍是大明的皇后。昨日大清皇帝下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