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正要说什么,只见布帘后面走出一个人。王桥再抬头一看,竟是知县黄夔,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小人有负重托,罪该万死!”只见黄夔“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在周桐搬过来的那把椅子上坐定,说:“王班头,你是本县信得过的捕快班头,本县一直想重用你。你虽然跟随本县几年,但其实并不了解本县的真实想法,一心只想着剿匪。这匪岂是你能剿得了的?再说了,匪都剿尽了,天下太平了,你上哪儿去挣饭吃?”
黄夔这几句话,让王桥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看黄夔,又看看周桐,不明白黄夔这是唱的哪出戏,更不明白一个堂堂的知县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乡野客栈?而且看上去,他和开客栈的周桐倒成了一伙。王桥还在发愣,只见米东阳被人押了进来,反绑着双手,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见到王桥,米东阳委屈得泪流满面。王桥问周桐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师徒下黑手?
周桐正要说话,就见黄夔向周桐点了点头,周桐会意,上前给米东阳松了绑,又取下了他口中的布团,然后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工夫,从外面带进一个人来,王桥见了大吃一惊。进来这人和黄夔年龄仿佛,连模样都像,只是形容猥琐,目光呆滞,见了人一声不吭,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流着哈喇子。王桥的眼睛在那个男子和黄知县之间来回扫了几遍,不知道黄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黄夔站起来,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轻声对他说:“告诉他们,你是谁?”
那男子木木地看了看黄夔,说:“我叫黄夔,河阳县知县,是当今朝廷的命官。”周桐上来重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鲜血顿时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那男子赶紧用手擦去血迹,哆嗦着说道:“我叫黄锋,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我罪该万死,不该冒犯大人的名讳,请大人恕罪!”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王桥毛骨悚然。
三
黄夔来到王桥的面前,指着那个自称黄锋的男子说:“王班头,你听到他的话了吧?但你可能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叫黄夔,还是叫黄锋?其实他开始说的是对的,他就叫黄夔,是咸丰五年的进士,授河阳县知县。而我——”黄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才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叫黄锋的人。家父早年经商,家境颇丰。后来家父在烟花巷里认识了我的母亲——当时的头牌名妓小桃红,就花了一大笔钱把她赎回了家。母亲刚刚生下我,还没出月子就被活活气死。第二年,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来到了这世上!”
听到这里,王桥大吃一惊,原来黄知县和这位爷是亲兄弟!黄锋告诉王桥,说当年他和黄夔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境遇迥异,甚至后来连书也没读成。黄锋的父亲长年在外经商,家中全由后娘做主。一年难得见上父亲一面,父子关系也被后娘挑拨得水火不容。黄夔后来皇榜高中,授了河阳知县,成了朝廷命官。而他却四处漂泊,流落他乡,最后化名余杰,在天王山落草,成了山大王。
眼前堂堂的河阳知县竟然是山匪,王桥顿时目瞪口呆。黄锋冲他一笑,说:“王班头,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地看着我,这年头官匪本就是一家。那年我领着弟兄们下山剪径,竟然遇上了省亲归任的黄夔,我当时便要宰了他。因为我早就听说他在河阳这几年,卖官鬻爵,鱼肉百姓。”说到这里,黄锋一指周桐说:“我有心为民除害,被他死活劝住,说留着他自有用处。”
黄锋说,周桐见他俩长得像,就出了个偷梁换柱的计策:先派人拿了黄夔的妻儿做了人质,再让他去河阳县取黄夔而代之。周桐干脆下山,在黑风口开了一家客栈作掩护,掳掠四方财富,为黄锋的县衙提供财政支持。黄锋念黄夔和自己毕竟是兄弟,便未夺他性命,只拿迷药坏了他的神经,将他养在客栈里,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听到这里,王桥问道:“这以假乱真的事竟然瞒了几年,这要何等手段?”黄锋“哈哈”一笑,说:“且别说我俩长得如此相像,即便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有何妨?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银子,哪有办不成的事?再说了,我在河阳这几年,何曾骚扰过地方百姓?朝廷所拨库银,根本不够打发上面下来的那些讨债鬼。河阳县衙一应开支,全出自本老爷我的天王山上。至于后来的继任者皆命丧黑风口,那全是我安排人干的。我就是不想离开河阳,这里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