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朱七!”一直没有开口的林至理突然站起身来。“早在15年前,朱七一家六口就死于非命了。我的本名是朱至理,朱七是我的父亲。’’
原来当日朱七把血柳扔下山坡后,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终于等到风声平息,急忙潜回土地庙从山顶一路寻下来。后墙外面是个斜坡,野草丛生,那夜又下了大雨,很是湿滑,血柳滑到坡下的小河中,血柳遇水就会变得灰白,外行人看了就是一节枯木,就算捕鱼人拾到也会扔掉,所以竟让他白捡了这个便宜。
朱七带着血柳回到家,可是不敢出手的宝贝跟废物差不多,他干脆变卖了家产,推说有个南洋回来的富亲戚接他们出去享福,从此隐姓埋名遁往他乡。就这样过了10年,他觉得事态平息得差不多了,才偷偷放出风,想把血柳出手。买主很快上门来了,只是给出的价格低得可怜。朱七自然不肯出手,没想到引来杀身之祸,除了当日因为淘气被罚跪在柴房的朱至理,全家其他人皆死于非命,血柳也不知所终。林至理和张瘸子的想法差不多,所以拜师学习雕刻海柳,就是为了找出当日抢血柳灭朱门的凶手来。
“现在血柳的主人,就应该是灭朱家门的杀手。”林至理说着向青衫老者逼了一步,“你是谁?”
青衫老者道:“想不到朱家还留下你这个余孽。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送你们全家团圆!”
张瘸子含泪大笑:“报应!朱七费尽心机却害了家人性命。我隐忍多年,想报仇,仇人已死。我来之前已经报官了,这血债还是公堂上见吧。”
“官府?哈哈,可怜你们这些愚民。今日也不怕你们知道,我就是福州总兵巴福,廉王爷的包衣奴才。现在的福州巡抚乌纱还是托我家王爷的福才戴上的,他会和我作对?识相把东西给我,否则,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青衫老者大笑起来:
“你!”林至理气得青筋暴流,紧握双拳一副拼命的架势。
张瘸子上前一步拦住他道:“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就把烟斗给他吧,活命要紧。”
“可是,他是杀我朱家六口的仇人!”林至理眼都红了,哪肯让张瘸子交出烟斗,上前就要拼命。
张瘸子向贾越父子使个眼色,贾越是明白人,现在林至理这样闹,对自己没好处,只会激怒青衫老者做出过激举动,不如让张瘸子把烟枪交出去,说不定能免责。他忙和贾有富上前拉住林至理。
张瘸子俯身拉起一条裤腿,拆下假肢,从里面倒出一只三十多厘米长的烟斗来,原来他的假肢是木头镂空的。贾越这才明白,当日张瘸子是这样把血柳烟枪带走的。这烟枪和一个月前又有不同了,经过更细致的加工,人物面目表情传神,呼之欲出,仿佛张口能言,抬腿能行。更妙的是,打磨时深浅有度,把金皮的光彩发挥到了极致。
青衫老者接过张瘸子手中的烟斗,又把林至理拼接的烟斗一并包起来,这才转身对贾越和林至理说道:“两只血柳烟斗,其中一只是拼接成的,已经是废品。我不管你们之间孰是孰非,反正是明天你们两人各交上5万银两,算是赔偿于我,不然就用命来抵!”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贾越当时就惊呆了,想不到还是没逃出劫数,拿出5万银两跟割他的肉有何分别,他向后一仰,就口眼歪斜,动弹不得了。
林至理见灭门仇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自己却无计可施,不由得悲从心起,跌坐在地,大哭出声:“爹,娘,儿子无能,不能报仇。”
张瘸子看看贾越父子和林至理,一个是机关算尽还是家产尽散,一个是自己的仇人如今却落得比自己还惨。他重重一叹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就等着看吧。”
月余,非但福州总兵没有升官,还突然被下了大狱,据说是他得罪了廉亲王。当日王爷寿宴,巴福献上一份厚礼,一只八仙过海血柳烟斗。王爷最喜好这些玩意儿,正好有人送的西洋烟,就拿来一试,没想到刚把烟点好,就见几缕轻烟袅袅升起。细一看,烟斗上竟然多出许多小洞,初时用蜡封着,又藏在雕刻下,肉眼难见,现在蜡经热融化,所以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