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渐散去,太阳像一颗闪光的棋子,照耀着街边下棋的棋迷们。这弯弯巷是芙蓉社区里的一条小街,窄窄的街道七弯八拐像一条蜿蜒的河流,两旁栽着落光了叶子的高大梧桐树,环境很是宁静。秋大姐两口子在店门外的树下摆了一排桌椅,棋迷们夏天喝茶下棋凉快,冬日又能晒晒太阳享受日光浴,感到特别舒服。
老怪被秋大姐赶出屋子,这倒好了,反而成全了老怪坐在温暖的太阳下,美美的睡个回笼觉。
每天来此下棋的有三种人。一是在家里闲着无事的退休老头,纯粹是为了娱乐消遣,埋头在棋盘上打发白天漫长的时光,不挂彩不沾赌。第二种人,便是街上游手好闲的社会闲杂,来下棋是想赢对方几包烟钱和找中午的伙食开销,因为囊中羞涩,彩不敢挂大了,下盘棋十几二十元顶天属于小赌。这两类人按秋大姐说,都是棋臭瘾大给她送茶钱的财神菩萨。他们当然不是老怪的对手,没经济实力和围棋水平向老怪挑战。老怪也不大理会他们,因为矮几个档次。
老怪是在等那第三种人,自认为自己棋艺高超且棋瘾很大的做生意的老板。这些人往往坐着轿车来,到弯弯巷这种下等棋园来摆阔显威风。瞧不起几十元一盘的毛毛雨,要挂几百乃至上千元的大彩,专门来找老怪过招,就像老怪当年一样。于是,老怪就步了夏虎子后尘把他们当“鲜兔剐”,其中不乏上了业余三四段的围棋高手。夏虎子早死了。老怪每天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秋大姐便靠着他吸引人气,招来火红的生意,老怪就相当于药房里的坐堂医生一般。
虽然冬日暖烘烘的阳光给人一种催人入睡的惬意,可是这会儿祁老怪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虚起眼睛,神色黯然地望着天空。刚才秋大姐无意间言语莽撞抠破了他心头的伤疤,又流出疼痛的血来,使老怪难以克制地回忆着过去。他眼前浮现出老婆伍月红那漂亮而带着淫笑的脸蛋……
对于不了解伍月红的老棋迷来说,都认为祁哥有福气娶了一个既美貌又贤惠的妻子,祁柯是自己毁了自己。哪曾知晓早在祁柯进监狱之前,伍月红便不守贞洁红杏出墙了,给祁柯羞耻地戴上一顶绿帽子。
那会儿祁柯还在街道上一个白铁生产组里当敲打匠,工资相当微薄。妻子伍月红进了国营红光服装厂干车工,端的是铁饭碗,比祁柯优越。本来祁柯和伍月红非常恩爱,二人从小喜欢围棋,因此结下良缘。一天中午祁柯进厂去给伍月红送饭,车间里没找着人,无意间闯进厂长办公室,一下子瞪眼看见令他血脉贲张的一幕。厂长柳建国和伍月红脱光衣裤拥抱一块正躺在沙发上做爱,办公桌上摆着一盘围棋。祁柯能够猜想到,两个狗男女在疯狂之前,曾经温文尔雅地下着棋。他是个血性汉子,勃然大怒,扑上前抓着柳建国,拿起果盘上一把雪亮锋利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朝柳建国肚子上捅去,血溅厂长办公室。伍月红惊骇得面如土色,昏倒地上。奸妻之恨冲昏头脑,祁柯犯下杀人大罪!
事后伍月红哭泣着向祁柯解释,她本是为了帮助祁柯跳槽到服装厂来工作,才跟柳厂长亲近上的。她真心地爱着祁柯而且死心塌地,迫不得已而越轨。当初柳厂长叫伍月红教他学围棋,答应学会了围棋之后就叫祁柯来厂里上班。伍月红全然不知柳厂长是个色鬼,向她学围棋是为了拉近距离,那棋盘便是个温柔的陷阱,她掉进去了。
隔着监狱的铁窗,祁柯双眼疑惑地盯着来看望他的伍月红,对伍月红的哭诉半信半疑。如果伍月红是为了他的工作调动,才委身于卑鄙的柳建国,他可以原谅她。要是这完全是一派谎言,轻佻的伍月红羡慕有权有势的柳建国,甘愿投怀送抱,他便不能宽恕这个背叛他的淫妇。倘若有出狱的这一天,定会亲手杀了她!祁柯面若冷霜地说道:“月红我不听你解释,滚吧!”
柳建国命大,祁柯那一刀没有刺中要害,送到医院经医生抢救活下来了。柳建国的父亲柳云辉当时任市政府司法局的局长,见儿子惨遭毒手万分气愤,暗中指示法院要判处祁柯死刑!眼见祁柯命悬一线,伍月红焦急地背着刚满周岁的祁龙来到医院哀求正在住院治疗的柳建国高抬贵手,给丈夫留下一条活命。毕竟夫妻一场,伍月红心有内疚。柳建国瞧上伍月红会下围棋身上有一种淑女的优雅风韵,才动了淫欲起了占有之心。见伍月红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地求他,柳建国忽然软了心肠,暗想这女人很重情义呀。便有点怜香惜玉了,就请父亲从宽发落。后来法院都要落笔判处祁柯死刑了,忽然接到司法局一个电话,便马上改判成有期徒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