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怪心里挺感激,抱紧冻僵的双拳,连声说道:“多谢各位……”大雪天有了温暖的火光照耀,老怪觉得自己犹如棋盘上一块被围困着的眼见不能生还的死棋,突然眼睛一亮找到了做活的眼位,乐哈哈地破涕一笑……
益都棋院的刘正清院长虽然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却有着一双识别千里马的慧眼。那天燕飞沮丧地回到棋院,向刘院长说他去西门弯弯巷棋园跟祁老怪下了一盘和棋,感到很丢棋院的脸面。刘正清已知道此事,没有责怪燕飞,当即和燕飞一起复盘,研究祁老怪的棋。刘正清发现,祁老怪的野路子确实刁钻古怪,但很有独到之处,看得出来祁老怪有打过许多古谱的深厚功力,并研究过当今国内外高手的经典对局颇有心得,虽在江湖中闯荡却是难得的围棋奇才!这盘罕见的和棋,祁老怪有故意放燕飞一马之嫌,“双劫循环”好像并非偶然。
刘正清有心聘请老怪到棋院来做个业余教官,辅导和训练孩子们。然而,燕飞却坚决反对刘院长的主意,说道:“他是什么人,一个浪迹江湖的‘下三烂’棋手,怎么可以到我们堂堂的棋院来教孩子们呢?老院长你糊涂了吧!”在燕飞看来,祁老怪就和那些在街头巷尾摆残棋骗几个小钱的人一样,不值得尊敬。
刘正清正色道:“自古茅庐出公卿,江湖之中藏龙卧虎不乏高人在!老夫解放前便在街头摆过残棋,也是‘下三烂’,你怎么不言羞耻拜老夫为师?”刘正清先下象棋,后来才下的围棋,也是经历过一番苦难过来的人。
燕飞面红耳赤,不敢吭声了。
今日,刘正清坐着一辆白色的雅阁轿车,来至弯弯巷给祁老怪下聘书,谁知秋大姐两口子关闭了棋园回乡下去了。刘正清怅然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想可怜的祁老怪无家可归,不知流浪到何处去了,恨自己晚来一步。
刘正清便叫司机开车返回棋院,车子迎着风雪经过西门立交桥下时,他看到一群流浪汉围坐在一堆篝火边取暖。也是天不绝老怪,机遇来了要撞上他躲也躲不掉。
刘正清但见其中一人像貌奇特举止怪异,身上裹着一床铺盖,竟然坐在火边悠然地下着围棋,想此人必定是祁老怪,便不动声色走下车来。
原来祁老怪得到那帮捡垃圾人的帮助,填饱肚子后,见寒夜难熬便从旅行包里搜出两盒塑料棋子,并铺开一张塑料薄膜棋盘,然后捧着一本棋书打起谱来。众人也没理会他,只当他是个棋痴。
“篝火映飞雪,独坐寒风中。天地为棋枰,悠然一仙翁!”
刘正清悄悄地走到老怪身后,看他痴迷地打着棋谱心里不禁油然起敬,脱口吟出一首诗来。
老怪猛地一回头,眼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的老者,长髯及胸披一件火狐领“萝卜丝”羊毛大衣,双目炯炯有神,感到好生奇怪。急忙放下手中棋子,站起来恭敬地问道:“老先生,你是……”
刘正清笑了笑没答话,借着火光扫一眼棋盘上打的谱,见是著名古式“大角图”——“金进栏”定式。知道他正在研究古谱,说道:“这早已过时的‘金进栏’定式祁先生还在揣摩,莫非有新意发现?一个人下棋无味,肯与老夫对一局吗?”没有急着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流浪之人,龌龊之躯,不敢打脏了贵人之手。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老怪凭着直觉知道自己遇着高人了。
刘正清说道:“自古英雄多磨难,祁先生不必自暴自弃。老夫免贵姓刘,你与棋院少年队的教练燕飞交过手是吧?燕飞是我的徒弟。”
老怪一听,惊得哦呀地叫了一声,原来是益都棋院的院长刘正清!对刘正清的大名老怪如雷贯耳,早在六十年代便晓得刘正清是全国围棋界的棋坛名宿,曾经打败过日本数名高手,著作颇丰,如今执掌益都棋院。立马惊慌得手脚无措,扔掉披在身上的铺盖,向刘正清深深地鞠躬致敬:“刘院长……”
刘正清笑着说道:“把摊子收起来吧,此处不是下棋的地方,随老夫到棋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