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都宫车站仍是一片昏暗。
我坐在火车上,眼下正前往吾妻山喷火口探险的途中。
忽然,铃声长鸣,灯光闪烁,窗外人声鼎沸。
我打车窗向外张望。
月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二三岁,面色青白,颧骨高耸,没精打采,薄薄的嘴唇,两颊长满络腮胡子,横七竖八。他头戴旧的船形帽,穿着平纹布棉袄,系着围裙,手中拎着一个包裹。另一个三十四五岁,皮肤黝黑,满脸麻子,没有眉毛,厚嘴唇,沉重的眼睑下面目光如电。他穿着对襟的毛料外衣,脚上套一双草鞋。
忽然,拎包裹的男子猛地跳上火车,麻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袖子扯掉了,接着又揪住那只包裹。
“你要干什么?”
“哎,你想溜吗?”麻子咬牙切齿,要把那只包裹夺下来。
跑过来五六个铁路员工。
“怎么啦?怎么啦?”
列车的车窗塞满了人头。
“这家伙是小偷,借我的东西不还就想逃走。哼!”麻子一个劲儿拽那包裹。
那男子脚步踉跄上了车:“放开我!不是说等回来再商量的吗?各位,你们不知道这里的内情。喂,放开我!”
“哼,你老是撒谎骗人。骗子,畜生!”
第二遍铃声响了。
站长来了。警察也来了。
“怎么啦?”
“到底怎么啦?”
“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是这么回事,我在同他说几句话。”
“什么说几句话?骗子,畜生,小偷,哼!”
“不要嚷啦!”
人来人往,一片嘈杂。
警察强行把那麻子拉走了。
麻子一步一回头:“哼,记住,我和你不是什么兄弟啦!畜生,你算什么哥哥,骗子!”
他两眼直冒火,咬着嘴唇,跟在警察后面走了。
他们竟是兄弟关系。
我不由悚然一惊。
那个拎包裹的男子恰好坐在我的对面,车上的人都一齐注视着他。他诚惶诚恐地环视一下周围:“我的这个弟弟,为着一点小事,在别人面前大吵大嚷。唉!”说罢,他把那只松散的包裹放在膝头上重新扎好。他的手不停地颤抖。
车内变得寂静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