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最小的仙女就由小燕当了。小燕对自己的身材恨得要命，恨不得一夜之间长成竹竿，没想这次借了光。

　　小金板着脸，排演时就常常找“小仙子”的毛病，说她不必死死对住王子看，又说她应该在强盗出现时与之搏斗，否则笑眯眯的，像是通匪的。

　　小金这人对任何事都要争出急相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至少有三百天是要与人生气的，大家早习惯了。排演中，小金只对一个人笑眯眯的，那人就是结巴，她借小人书给他，还往他的口袋里放过两把糖。到了上演这天，演到强盗出现时，小燕已准备与“大盗”肉搏了，不过，“大盗”避开她，径自走到小金面前，叫道：“七、七、七仙女!”

　　结巴扑上去捉小金，而锦发不愿妥协，去救小燕，弄得整个台下乱成一团。幸好，台下的观众只议论说：“没排演充分。”他们不知我班的女演员中有人会出这种丑。事后，小金讪讪他说请我们去吃一顿酒酿圆子，结果准也没去，连结巴也没去，好像再没情绪去看这假的小仙女。

　　(三)外婆的巫术

　　外婆每年天暖时住到我家来，一到天冷又搬回自己家，像候鸟似的。外婆看上去是个普通的老太太，很固执，不喜欢别人同她顶嘴，好像她到了哪儿，就是那儿的一家之主。反正，她一来我们家，妈妈的权威就少了许多，比如妈妈说好早上煎荷包蛋，可外婆却说，小孩吃蒸蛋最好消化，于是，大家都得一早上就稀里哗啦地喝蛋羹。

　　我一向很爱妈妈，所以就常同外婆争论，说：“我只听妈妈的。”外婆的话只在妈妈那儿管用，所以她很生气，说我像狗，只忠于妈妈，而不忠于更有道理的人。

　　其实，我并不想同外婆闹翻，外婆是很厉害的，能通晓过去，预测将来，因为这些例子太多了，就使人相信她有巫术。

　　最先发觉外婆有巫术的是我。

　　一天，我正利用床架练平衡木，床架顶上的那半席之地窄窄的，生来就像是给人练技巧的，小燕说，要是能在两指宽的地方疾走如飞，下一步就可练走钢丝做空中飞人。那时，外婆正坐在一边用布盘一种复杂的琵琶钮，她瞥了我一眼，说：“一会你会摔破嘴巴的。”

　　不出三分钟，我就从那“平衡木”上栽下来，嘴巴在床角那儿摔出了血；嘴唇肿得像猪嘴，成为世上唯一的一个夏天出门也戴口罩的人。

　　第二天，嘴刚消肿，我就忙着当债主。小鸽上门来借钱，因为一借就借一块钱，我没同意。小鸽就说保证还，还付利息，第二天可以还我两块钱。他走后，我正盘算着那高额利息可以奢侈一番。不料，外婆说：“他是存心不还你钱。”

　　原来那小鸽果然当了赖帐的，让我破了点小财。可我却在那事之后，开始留意外婆，比方看她预测将来时有没有念一句咒语。

　　最神的是，外婆从从容容地在家中坐着，却能知晓我白天去过沙坑，还知道我是用吃早点的钱买了个发夹。总之，她像是一眼把我从头看透到脚。

　　我很想学到外婆的那一手，哪怕学会一句咒语，当着小燕她们一念，等到显灵了，准保让她们魂灵出窍。所以从那天起，我尽量不同外婆顶嘴，还很殷勤地把别人送我的白手巾转送给她。秋天时，外婆要回自己家了，她说也送我一样东西。我脱口而出，说：“那就教我一句咒语吧!”

　　外婆听懂我的话后非常生气，可我最失望的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巫婆，是凭经验的。”要知道，当时我多盼望家里有巫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