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看那是成年人吧？对你而言，我觉得嘴才是你的真正窗口。你的眼，目前只会睁闭，只用来盯望。你还不懂得瞪，瞟，瞄，眺，睬，眯，瞥，眄等这些成人们别有用心的把戏。然而你几乎已经开发出了嘴巴的所有天赋：张合，吸吮，吱唔，哭咩，嚎叫，哇哈，撇咧，抽啦，抿含，咂咬，啃嚼……可以说样样精通了。
吸吮
这是婴儿的非条件反射，本能的。处于本能的东西通常我都不屑于夸赞，但当我怎么也吸不出奶水的时候，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遗忘了吸吮技巧的时候，我开始仰望你的小嘴了！你的小嘴充满活力，非常进取，十分努力，对奶头的渴望和操控自如，对生命的热爱和毫不懈怠，让我瞠目，惊叹，膜拜。我今儿还在你外爷外婆面前戏谑你：“儿子是我见过的最热爱生活的人，绝不允许自己挨饿，从来不会让自己熬夜。”
吱唔
吱唔，哼唧，嘟囔。本身这些毫无具体含义的声音是来自于鼻腔的，我把它归功于你的嘴巴，是因为你的小嘴总是很合适宜地隐约着细微的动态变化。而且这些没有具体含义的腔调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相反，意义重大。一个月的时候，你睡觉时，频繁吱吱唔唔，哼哼唧唧，嘴巴稍作抽动，颤栗，开始我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后来才明白，那是你的一种睡眠状态，像心跳一样，不可或缺地昭示着你即使沉睡也活力四射的存在，我了解过，所有的婴儿都是这样，它不是你的特意功能也不是什么癖好。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猜想是胎儿到婴儿的一个附加过渡吧。刚开始，你的哼哼唧唧让我彻夜难眠，后来慢慢习惯甚至爱上了这些杂乱无章的哼哼唧唧。三个月后，你睡觉时不再哼哼唧唧了，我却又格外有些不适应了。
哭咩
我为什么要说“哭咩”，而不是“哭泣”呢？一是你的哭里基本没有泪水，没有伤心。其二，哭，表现的主要是声音尖亮，口型夸张，是行为多于情绪，倒是真的像“咩咩”呼唤的山羊一样，是一种表达和交流方式，而不是情绪的宣泄途径。特别是前四个月，哭咩，真是你的个人语言，更多的是自言自语式地往出高频率的蹦达。四个月后呢？情况在逐渐发生改变，哭，开始更多地表现为情绪宣泄，是失落不爽的发泄，是提醒警告的宣扬。
嚎叫
白天睡的好好的，突然一阵嚎啕大哭，眼睛还眯缝着，哭声嘹亮刺耳，我以为是尿憋醒，外爷外婆说是受惊了。一阵安抚之后，风平浪静。尿盆拿来，屁股端起，两腿分开，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尿液落点由盆的远端殃及到近端，大多时候总有一部分洒在地面上，要想避免，只能由另外的帮手配合移动尿盆，千万不能动你，一动“喷泉”就戛然而止，为我们的衣衫埋下湿漉漉的隐患。这之后，要么继续补瞌睡，要么精神抖擞，再也不睡，咧开小嘴，灿烂笑容，如花绽开。哭闹是越来越少了，毫无缘由的哭泣几乎减到没有。每次醒后伤心的那阵哭闹，要引来全家人的围堵，都是来安慰，哄骗，讨好你的，就是为了驱赶你的嚎啕哭声。今天，我开始反思我们此种行为的必要性，我想，让你好好哭上一阵有何不妥？难道不是一次有效的肺活量锻炼么？我尝试过，很难，我本能地要去逗你开心，讨你欢喜。我自我安慰：毕竟还小，以后绝对不可以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理论不能被你滥用。
哇哈
娃娃哈，哈哈娃，哇哇哈哈。这是目前你嘴巴干的最多的活计，尽管嘴含指头也丝毫挡不住你肆无忌惮又莫名其妙的开心快乐。这是我们最喜闻乐见的来自于你即兴原创的交响乐。你的笑口，太丰富多姿了，时而波涛汹涌，干净利落，一声尖叫，几面雨潲，如一个精湛的冲浪者携带我体验浪尖上的惊涛拍岸；时而温文尔雅，慈祥无比，憨厚呆滞，一望无牙，那一刻，我以为我看到了酒后耍宝的爷爷在门墩唱山歌；时而古灵精怪，风情万种，眉眼波荡，暗藏玄机，让我觉得你好像有深情款款的信物要借我的手捎带给豆蔻的美人儿。口型，方向，张合的尺寸，伴随的腔调，手脚配套的动作以及幅度和频率，还有各种神态，经过瞬间的排列组合，笑的色彩是不一样的。所有的笑都是开心的，但总是各有各的不同，就像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能填饱肚子的，却没有任何两个碟子的味道雷同。哇哇哈哈，哈哈娃，娃哈哈，美妙至极！
撇咧

撇嘴，咧嘴，抽啦，口角张合不定，手抓眼皮，哈欠连连，瞌睡了！瞌睡了，也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欲睡不达，让你极为不爽。烦躁，焦虑，疲倦，瞌睡虫不仅骚扰着你，也折腾着我们。你虽然没有烦心事情，没有生活压力，没有失眠习惯，可是稍有风吹草动，如鸡鸣鸟叫，碗盆声，关门声，电视机声，人们话语，板凳磨地声，都可能把昏昏欲睡的你惊醒。弄了全家人跟做贼一样。外婆说：“睡觉前就是要搅经一会儿。”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谁是你最信任的人，那人是你外婆，在外婆的怀抱里，你更容易入眠。外婆也的确比我们任何人都有耐心，有技巧，更容易地把你指引到梦婆那里去。有时候，你可能是太困了，外爷把你丢拉在小车里，摇摇晃晃中，你还是磁实地合了调皮的双眼。
咂咬
咂咬，这是饥饿的征兆。啃咂手指头不足以止住心慌，那就抓咬衣领，手帕以及任何你可以抓住的东西，不是杂耍，把玩，是撕扯，咬嚼。明显的不耐烦之意，一直要发展到困倦，哭喊的地步。我们就是要拖到这个地步才正式补给你，否则你不会踏踏实实进食的。由咂嘴咬衣到疲倦哭喊，通常大致半个小时，我把这半个小时称为“进食酝酿期”。
啃嚼
啃嚼与饥饱无关，因为即使你刚刚吃饱，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啃。我们的手指头，你的拳头，你的衣领，手帕，给你的一切玩具，你都要往嘴里塞。不知道是你在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还是沉浸在这种游戏的杂耍之中。除了睡觉和偶尔的手舞足蹈，你总要把手指或拳头，单身或双手，用嘴含着，啃着，嚼着，品着，尝着。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之前我凭着你有情绪的宣泄和与人交流的欲望而判断你进入人性光辉的节奏，现在看来，为时过早，你依然像条猪崽，把什么东西都塞进自己的嘴巴才确定是真正拥有。也或者是，嘴巴，是你认识这个世界的第一器官，至少要分辨出它们与奶水的亲疏远近。据我判断，什么都要往嘴里塞，将是你未来半年以上时间的常态吧。不可忽略的是，你日益灵巧的小手在协助你完成更多的举动。也不可否认，纯粹的杂耍是存在的。
精神上的需求在不断攀升，脱离小兽接近人性的成长曲线，如蜿蜒的蚯蚓在退退缩缩中前进。那个转折点应该是什么？应该是人嘴区别兽嘴最主要的地方——语言，我在耐心地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