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漫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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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漫长夏

  春天我开始学画的时候,妈妈在墙角撒下了一片爬山虎,她抚摸着我的头发,却一副出神的模样。久久的沉默之后,才温柔的告诉我,要像爬山虎一样,在夏天的时候,“爬上屋顶”
  一场春雨滋润着大地的干燥的唇。
  爬山虎嫩绿的芽就如冰淇淋上的奶油在那光秃的白墙边点缀春色。我背着画板欢快地随从伙伴向郊外跑去。妈妈说我就像爬山虎一样强烈的渴望着自然。
  我的渴望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地在笔端。白纸上展现,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不适合支起画架。正如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会将你拒之门外,遗留永远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烦躁的情绪扰乱了铅笔的笔势,构图开始杂乱,模糊。我看身旁同学欢乐,流畅而又自然的笔调,看老师阴沉皱眉的面孔,仓惶地逃离。
  墙角的竹笋一夜间又增高了不少,篱笆旁的小草已打了花苞,爬山虎纤细而又柔嫩的卷须接触了那空洞的墙体,冰凉,冰凉的。我看那些竹笋,小草,又看那幼小的爬山虎,一下子觉得好无奈。眼泪如昨夜的露水沿着叶柄滑落一样沿着我的眼角淌下。
  妈妈站在我的身后,没有说话。院子里寂静的仿佛能听到花花草草的低语。我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春天的太阳烘干叶片上的露珠,看爬山虎坚强的往上爬。后来,妈妈擦去我的眼泪,抚摸着墙角里爬山虎的叶子,告诉我要像它那样坚强,它一切的梦想早已在破土而出的时刻得到预言。如同每一个孩子都是被上帝亲吻后才来到人世间的。
  日子在我的笔尖走动,日子在爬山虎的脚下流走,日子从竹叶的振颤中掠过,日子在牵牛花的喇叭里蘸满了祝福。
  夏天的时候,爬山虎果然已在屋顶了。叶子随风拂动,连成一片,好像是竖起来的海。毫无顾忌的显示出自己那源自土壤深处的饥渴,阳光在叶子上跳着灵性至极的舞蹈,使每一片叶子都向外辐射出无与伦比的鲜活。
  不过这个夏天是美丽的,又是残忍的,衔边的玉兰花可以开到沸腾,我只觉着心脏的部位,随着跳动,一下又一下地刺痛。那种痛,让我不敢呼吸,让我弯下腰,在暴雨肆虐的夜里缩成一团。眼泪又是从眼窝里覆天盖地涌来。那种无法言喻的楚痛,是小孩子失去很重要的人,比如,妈妈。
  那些日子,我每天都躲在家里,哭着不肯出去。狂风撕扯着墙上的爬山虎,叶子被雨打得翻卷着,狼狈不堪,卷须被强硬地从墙上拉开,极尽挣扎,还是被折了茎蔓。我想这该是一棵植物最大的不幸了吧,我们都一样,什么也没有了。
  树木结疤的地方,也是树干最坚强的地方,这些是我第二天看到那一墙爬山虎才懂的,同时,也明白了:爬山虎,它是纤细而不是纤弱,是柔嫩,更是柔韧。它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可怜的不堪一击。阳光下,那些残缺的茎叶早已舐干了伤口,彼此是彼此的肩膀,依偎着,簇拥着,又朝屋顶爬去,仿佛已全然忘记了昨夜的惊险,全然不顾及生命的创伤。或许屋顶的风景,并非很别致,可是,哪又有什么关系吗?
  上帝是仁慈的,他不忍心对一个全心全意生活的人太残忍,所以会在每一次摧挫后留下一线希望,“敏感”的人都会感觉到的。因为即使是断了的琴弦,也明白空气里时时刻刻都有波在振动,每一种都可以是最美的赞歌。
  每一个生命都是寻着爱来到世界的。生命本身便是最富的拥有,爬山虎布满了一面墙,在高处依然是仰望;蝴蝶闻香识爱,不惜断魂;来不及带走的花,努力地开放了一个夏,十七岁、梦想和她,让生活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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