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会面,我们一直持续了七个月之久。在这难忘的七个月里,有时候,我们简短地聊几句,有时候,她只是给我一个苹果,或者再加一小块面包。但是,对我来说,这200多天每天都是那么值得期待,那么令人无法忘怀。她就像一个拿着红苹果的天使。不仅用苹果填饱了我的肚子,滋养了我的身体,而且她的善良、温柔和美丽,温暖了我那已经冰封死寂的心灵。从她那笑靥如花的脸上,我知道,我也照亮了她的心灵。
然而,正当我和她都沉浸在彼此的关怀和温暖之中时,不幸降临了。那天,我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我和哥哥将要被押送到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个集中营去。
第二天,当我见到她时,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良久,我才强忍着悲伤,说道:“明天,请不要再给我带苹果来了,因为,我就要被送到另外一个集中营去了。”说完,我就立刻转过身,飞快地逃离了,连头都不敢回,因为,我怕她会看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就这样,我离开了那位给我带来苹果的小女孩,而我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按照纳粹的计划,1945年5月10日的上午10点,我将被送进毒气室处死。那天黎明,周遭还是一片寂静,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然而,上午8点钟的时候,集中营里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到处都是喊叫声,在穿过集中营的每一条道路上,都挤满了奔跑的人群。我也连忙跑出了营房,找到了我的哥哥们。原来是苏联红军解放了这座集中营!幸存的人们欢欣雀跃,奔走相告。
那个给我带来苹果的小女孩是我能够得以幸存的关键。在这几个月里,她的身影无时无刻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正是她的仁慈拯救了我的生命,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记得我曾经梦见妈妈说过要给我派来一个天使。这个天使真的来了!
战后,我辗转来到了英国,在那儿,我获得了一个犹太人慈善团体的资助,并且接受了电子学方面的培训。没过多久,我又移民到了美国,开了一家自己的电器维修店。至此,我才终于安顿了下来。
一天,我的朋友斯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最近我有一个约会,女方还有一个波兰的朋友。你看我们搞四人约会怎么样?”
几天之后,我们开车去接他的约会女友和另一个姑娘萝玛。萝玛是一名护士,她非常善良,也非常美丽,尤其是那一头闪亮的褐色卷发以及那一双闪烁着生命活力的绿色杏仁形的眼睛,让我一见倾心。返回的时候,我和萝玛一起并肩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就像其他那些幸免于难的欧洲犹太人一样,我们都清楚在我们之间还有许多我们都尽力避免提及的话题。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提起了。
“战争期间,你在哪里?”萝玛轻声地问道。“我在德国的集中营里。”我答道,那些可怕的记忆顿时又浮现在眼前,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她说:“那时候,我们一家藏在德国的一个农场里,那儿离柏林不远。我爸爸认识一位牧师,是他帮我们搞到了雅利安人的证件。”
我转过头,注视着萝玛。只见她正凝视着远方,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的回忆之中。
“怎么了?”我问道。“哦。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萝玛说,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温柔,“你知道吗?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住在一座集中营的附近。集中营里有一个小男孩。他是一个囚犯,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去看他。我每次都会给他带一个苹果,把苹果从铁丝网上扔过去,他就会非常高兴。”
哦,上帝啊!她竟然也那样帮助过一个男孩!多么惊人地相似!“那他长得什么样?”我迫不及待地问。
萝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他的个子很高,很瘦,皮包骨似的。很难描述我们对彼此的感觉——毕竟,那时我们都还很小,而且,我们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有时候简单地聊上几句——不过,尽管我们话不多,但我敢肯定,那里面却满含我们对彼此的爱。可是,后来,他被押到别的集中营去了,我想他很可能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