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的纸,用一种自己设计制作的背架背到河对面向阳的地方晒干,然后整理包扎,才算完工。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古老的造纸术对环境的影响是很小的。秦明炎说,他们是用石灰水对毛竹进行腐烂,现在的很多小造纸厂用的是剧烈的浓硫酸和盐酸,虽然可以提高造纸的速度,扩大生产规模,却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土法造纸的石灰水,在生产过程中已经降解和蒸发,不会造成污染。用于抄纸的增稠剂是一种叫杨条的植物,包扎成品用的是细毛竹篾,都是天然材料,非常环保。
对于山上的毛竹,陈家人深知养护的重要,他们只砍伐已经成林的毛竹。据陈家最年长的陈三爷讲,在1960年代,国家曾派专家帮助纸厂改良生产,转而生产“丈帘纸”(一种可以作账本的纸张),可是因为要砍伐大量的幼笋,对毛竹是一种摧残性的破坏,他们毫不犹豫地停产了。竭泽而渔,必将祸及自身,居住在深山老林中的陈家后人深知此道。
土法造纸所用的水、毛竹和烧石灰的石头是不要钱的,投入的只是人工。光靠自家人干活人手不够,需要兄弟们互助或者请山坡上的村民才可以完成,付出的工资不是现钱,而是一案纸的十分之一,折合人民币18到20元。目前上、中、下场原住民之间惟一的商品交换方式是以物易物,竹纸则以2.8到3元一捆的价格送到10多里远的远景换回日常生活用品。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往往要置换多次才可以完成。请工送货不合算,所以每次都是家里的男人们自己背20捆纸上山。
“土纸主要是过白事用,是给亡人的上路钱,”秦明炎说,“也有家里头痛脑热的,有头天晚上梦到故去的亲人,往往就要烧几张纸来求得心理平衡。”山民们在有人过白事时把土纸作为礼品送给丧家,往往既送人民币也送这种被视为冥币的火纸。这几年因为外地造纸机械化和原材料、运输成本降低,土纸在市场上竞争力大跌,命运堪忧。从陈家老屋回到城市后不久,我发现离我家不远的小巷里有一家冥纸店,柜台上放着彩印的冥币,老板说,这些纸是从河南运过来的,零售每捆才2元钱。同样一捆纸,比中场的产品要便宜一元钱。
一枝毛竹经过72道工艺成为一张黄色的土纸,最终化为灰烬,人们用以寄托对亡人的哀思,竹纸的宿命就像人的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