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手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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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手相骨

  闷头琢磨间,“神手张”猛然惊觉,今早自开馆到现在,小六子始终没露面。莫非真如盲男子所言,他摊上了官司?惴惴捱到天色傍黑,总算瞄见小六子探头探脑地溜进了门。

  “今儿个,你跑到哪儿厮混去了?”“神手张”板脸问道。

  小六子支支吾吾,嘿嘿讪笑:“我,哦,我跟官差看热闹去了。”

  “神手张”自幼闯荡江湖,眼光老到,当即看出小六子在撒谎。可不等叱骂,已凑到身前的小六子突然掏出匕首抵住他的脖颈,恶叨叨说道:“我杀了人,是那个书生。快给我银子,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原来,昨日,书生来相骨,出手大方,小六子断定这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便动了偷盗之念。午夜时分,他鬼鬼祟祟摸到书生下榻的客栈,撬窗而入。书生从梦中惊醒,抱住小六子大呼抓贼。眼见无力挣脱,小六子照着书生的心口就是两刀,随后落荒而逃。囊中空空如也,能逃到哪儿去?稍加盘算,他又打起了“神手张”的主意,打算抢笔钱,远走高飞。听到这儿,“神手张”气得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想当年若非我可怜你,你早冻死饿死了!”

  “少废话。为了逃命,我别无选择。再说,我给你当了十几年伙计,赚的银子也该有我一份!”

  瞅到小六子凶相毕露,“神手张”倍感心痛:“我收留了你十几年,想不到却养了一只白眼狼。罢罢罢,算我有眼无珠,你动手吧。”

  “左右我已摊上人命官司,也不差你一个。那我就先杀了你,自己找银子。”小六子一咬牙,下了死手。

  “神手张”两眼一闭,一行老泪涌出了眼角。这些年,尽管他从未表白过,但在心里,他已把小六子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深知小六子悟性不高,不是相骨的料,再过几年,他会卖掉摸骨馆,给小六子筹笔钱让他改行做别的生意。万没想到,这小子竟泯丧天良要提前送他归西。悲愤之中,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撞入了耳鼓。

  是刀刃刺破皮肉的动静。

  奇怪,“神手张”却没感觉到疼痛。

  一睁开眼,“神手张”便看到身前多了个人。

  是盲男子。小六子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洞穿了他那只残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盲男子竟笑呵呵地说:“张先生,咱们打的赌,我赢了。”

  “你、你是人还是鬼?”小六子显然吓破了胆。

  盲男子没吱声,用空洞洞的眼窝盯紧了刀柄。顷刻,那把刀宛若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拔出,凌空调转刀尖,毫厘不差地对准了小六子的胸口。小六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出了相骨馆。而那把刀紧随其后,一路追去。

  次日,一桩奇闻怪谈传遍了方城的大街小巷——

  杀害书生的凶手小六子遭天谴,被一把匕首追得无处逃窜。直到他慌不择路扎进官府,那把匕首才啷当落地。因小六子是“神手张”的伙计,官差想借机狠敲“神手张”一笔。若不老老实实上贡,就治他个知情不举、包庇窝藏之罪。可当他们赶到相骨馆时,“神手张”已携带家当去向不明。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当夜,死里逃生的“神手张”感激涕零,一把抓住盲男子的手腕连声道谢。

  蓦地,“神手张”不禁打了个冷战:“你是人还是……鬼?”

  人的骨相共分十二种,这个盲男子柔若无骨,全不在其列!

  大怔之中,“神手张”想起一档子旧事。在遇到小六子时,饿得面黄肌瘦的他正死盯着一只个大如瓢的刺猬,想打死它充饥果腹。那只刺猬试图逃走,一探出头和爪子,小六子便用木棍狠狠戳击,直戳得它血肉模糊。见那刺猬的披针呈褐色,这只却是极其罕见的墨黑色,当非寻常之物。“神手张”恻隐之心顿生,便领走小六子放了伤痕累累的刺猬一条活路。难不成,这个盲男子和刺猬之间有何关系?要知道,刺猬乃五大家仙之一,坊间敬其为白仙。

  正自琢磨,盲男子已转身出馆,念念叨叨消失在夜色中:

  “认赌服输,你还是连夜离开方城吧。常言道:相骨难,相心更难。一念善,一念恶,善恶只在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