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此言当真?他毕竟是你儿,你真舍得?”仇森试探道。
“老夫虽然不才,亦为本朝二品大员,岂会信口开河?”此时,朱老爷已朦朦胧胧有了醉意,仇森急忙叫丫环扶他回房歇息。
这边仇森又独饮了几杯烈酒,忽然吩咐丫环,速请少爷书房相会,我有要事。仇森先回书房,写下一篇文章,放在桌上,不一会儿少爷也已赶到。仇森教他认了文章,再叫他读,已忘得一干二净,顿时大怒,骂道:“我在你这蠢才身上耗尽心血,如今已半年有余,此番无功而返,他日有何面目去见他人?你这蠢材活在世上也无用,也罢,我今日豁出一命,助你超脱吧!”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防身的匕首,直奔少爷而去。这聪儿虽然愚笨,却也知害怕,转身便逃,但毕竟脑子有病,脚下极不利索,几步就被仇森追上,举刀奋力挥下,中途却不用刀锋,改用刀把,在脑后用力一击,只听“哎呀”一声,那少爷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倒在地!
先生发怒之时,早有下人发现状态不对,飞跑过去请了老爷过来。仇森行凶之时,朱老爷已远远看见,却示意下人不必惊呼,不可阻止,他本人也只是冷眼观看。直到少爷倒地,他才走上前去,察看起来。
仇森行凶完毕,没有惊慌害怕,却在一旁喃喃道:“少爷福祸吉凶,全都在此一举了。”抬头看到老爷站在一旁,吩咐下人道:“快快找人扶少爷进房休息,命少夫人通宵守护,若有变故,速来相告!”说罢拉着朱老爷笑道:“刚才饮酒,意未尽而人已走,东翁胸襟,学生甚为钦佩,可否再陪学生饮上几杯?”
朱老爷拱了拱手:“先生费尽心思拯救我儿,老夫哪敢不从!”立刻吩咐家厨上菜备酒。
两人边喝边聊,直到东方发白,这时,忽见少夫人的贴身丫环跑来相报:“老爷,先生,少夫人命奴婢来报。少爷夜半醒来,讲话逻辑缜密,思路清晰,与平日判若两人,请先生老爷速去查看!”
仇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掀开衣服,内里汗水淋漓:“东翁,吓死学生了!”说着忙给老爷道喜,“恭喜老爷,少爷从此与常人无异,可以读书继承大业了!”
果不其然,那少爷从昏睡中醒来之后,与先前判若两人,教他诗书文章,过目即诵,学至年底,才学已然不凡。两年之后,便中了秀才,从此仇森名声大震,拜他为师给予厚酬者不计其数,他却一个也不收。
朱少爷从此发奋苦读,二十二岁那年,终于中了举人。朱老爷喜出望外,设宴庆贺,族人和周围名士悉数到场,奉仇先生为上宾。仇先生在酒席中自动提出辞职,说自己所学已尽数教于少爷,请少爷另拜良师,他要辞教回乡了。
朱老爷闻言,不胜伤感,捧出一个账本,正色说道:“当初老夫张榜纳贤,有言在先,有能教犬子读书之人,必以半数家产相赠为谢。今聪儿不独学会读书,且已成了大器,今日当着众乡亲的面,老夫就兑现诺言。家中财产,在此账本悉数登录,请先生择之半数,随意取之。”
哪知那仇先生只是淡淡一笑:“学生此番前来,根本没打钱财主意。东翁,难道您真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奇人必有奇术,老夫只相信先生为奇人,其他的,先生该说,自会告知;不该说的,老夫纵想知道,也是徒劳。”
“东翁真不愧是高人,不愧受万民敬仰。”仇先生赞道。“事到今日,实不相瞒,我本是东翁仇家,本名高风,化名仇森,谐音‘仇深’是也。家父高文高提督,前年被诬谋反,老爷经办此事,不经详查,不容申诉,便判了家父斩刑,并祸及全家。在下当日有事未在家,方才侥幸幸免,这几年苦苦寻觅机会,发誓复仇。此次进府,就是想看老爷笑话,伺机复仇,不想反被老爷感动,帮老爷做起事来了。”
高风说,他原来想,那朱老爷必是一贪官酷吏,他儿子痴呆愚笨,应是因果报应,进府来看看少爷的笑话,也算是一种安慰吧。然而,不想老爷不仅给予信任,还让他单独与少夫人谈话,他甚为感激……
“既然尊先生为小儿之师,老夫自然深信先生人品。”
“所以学生才会为东翁义举所动。”高风道,“学生避难于深山,得高人庆囊传授,精通换脑之术,专治痴傻之症,能使朽木变良才。我在教书之时,经常闲聊,正是在观察公子病情。后来推知,他是幼时从马背摔下,伤了大脑,坏了记忆。治疗此症,办法有二,一是换脑,抽取聪明人之血髓,注入公子脑中,献血者不久即愈,而公子又七窍顿开,然而我遍观府中,并无合适心血;二是用硬物猛击其后脑,有可能恢复记忆,但风险太大,稍有偏差,不但不能治病,反会误了公子性命。学生后来用了此法,心中也没底。那夜举刀砸下时,若有人阻止,甚至仅仅大叫一声,则学生分心,可能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