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打听,崔掌柜发现杨聪并没有染上赌瘾,而他之所以要赎当,那是因为今年是大比之年,杨聪想去赶考,因此便又打起了那只木箱的主意,想由此筹集赶考的盘缠。
知道了杨聪想赎当的原因,崔掌柜不禁喜出望外:老友的儿子想要赶考,真是天大的喜事!虽然杨聪仍然没能报出赎当的信物,不能赎当,但自己作为他父亲的老友,说什么也要帮他一把。于是,崔掌柜取了一百两银子,送到了杨家。
手捧那一百两银子,杨聪不禁红了双眼:“崔叔,这三年多来,承蒙您的照顾,不时送来米、菜,才让我能够安心读书习文,今天您又送来赶考的盘缠,这些债不知何日我才能够还上?”崔掌柜连忙出言安慰:“贤侄不必感怀,待日后你赎出那只木箱,还上这些债也就是了……”
半个月后,杨聪踏上了赶考之路。数月后,消息传来:杨聪金榜题名,中了探花!
朝廷任命杨聪为浙江桐庐县知县,上任前,杨聪特意回了一趟泾县,向崔掌柜辞行。临别之时,杨聪向崔掌柜深施一礼,以感谢他的关照之恩。崔掌柜想了想,然后跺跺脚道:“罢了罢了!我原本打算在你考取功名之后,就把那只木箱交还给你,但一想到你父亲当年定下的赎当的信物,我便觉得自己万万不能失信于他。贤侄,你安心去上任,等你揣摩出你父亲定下的信物究竟是何物时,那只木箱便可以完璧归赵了……”
杨聪在桐庐县知县任上,一干就是四年,在此期间,他省吃俭用,积攒下了一些银两,托人捎回了泾县,总算还上了当年欠下崔掌柜的赶考盘缠和米、菜钱。
四年后,杨聪升任宣州知府,他本想回到泾县探望崔掌柜,但上任伊始便遇上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水灾,大片大片的房屋、田地被洪水冲毁,百姓生活无着,他忙于四处赈灾,自然便将探望崔掌柜一事耽搁了下来。
这天晚上,杨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原来,虽然朝廷拨下了钱粮,杨聪也想方设法筹集了一些,但因为灾情太重,所以赈灾之事,就不免捉襟见肘,而杨聪正是为此事烦恼得睡不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杨聪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翻出一本《论语》,仔细研读了起来,读到天明之时,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草草吃了几口早饭,杨聪领着几位衙役,骑上快马,直奔泾县而去。
半天工夫过后,杨聪在泾县街头下了马,径直走进了崔记当铺,向崔掌柜说明了来意。崔掌柜点点头,道:“只要你报出信物,便可带走那只木箱。”
杨聪喝了一口茶,然后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几位衙役站在一旁听了,脸上全都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知府大人,这不是在背书吗?时间慢慢地过去,杨聪终于住了口。只见崔掌柜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贤侄报出的信物,一字不差,可以赎当!”说着,便命伙计从里屋抬出一只木箱,交给了杨聪。杨聪当众打开了那只木箱,发现里面装满了金元宝,足有三千两之多,他不禁喃喃道:“这下,死当成了活当,终于可以解一解百姓的燃眉之急了!”而崔掌柜则走到屋外,冲着天空道:“老朋友,你的儿子走上了正道,并在今天赎当成功,你的遗愿终于实现了!而我,也算是终于没负你所托……”
原来,当年杨掌柜见自己的儿子杨聪沉迷于赌博之中不能自拔,料定若任由他如此下去,将来必定会将家产输得一干二净,而自己那指望他金榜题名的愿望必然会落空,于是,他悄悄将家里绝大部分银两和值钱的东西,兑换成了金元宝,锁进了一只木箱里。在离世前的十天,他把那只木箱交给了自己非常信任的老朋友崔掌柜。
崔掌柜开了半辈子当铺,却是头一回接下这样的“生意”,因为说是典当,其实是保管,且责任重大。他开出了一张当票,作为凭证。因为实质是保管,所以没有当银,当票上自然也就没有当银多少的记载。而至于杨聪日后怎样才能赎当,杨掌柜交代崔掌柜说,杨聪只有一字不差地背完那部《论语》,才能取走那只木箱。而为了防止杨聪投机取巧,杨掌柜还特意交代崔掌柜,只能提醒赎当的信物在《论语》中,千万不能对杨聪明说,那信物其实就是背诵一遍《论语》。
杨掌柜下此狠招,是无奈之举,但也包含了他的一份做父亲的苦心:杨聪若是想赎当,那么,他必然要细细地研读《论语》,如此一来,则必然重新唤起他对读书的兴趣,从而远离赌博之事,走上正道……而事情正如杨掌柜所预料的那样,杨聪重新捧起书本后,戒了赌,并考中了探花,当上了浙江桐庐县知县、宣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