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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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不死的

  有车主来了,我迎上去,做简单说明。这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虽然冬天,仍是穿一身深色西服,白衬衣,暗格的灰色领带。他笑着摇摇头,“没听说过,没听说过。也没遇过。”又一位车主过来,也是“没听说过”,匆匆去开他的车,“这都是政府的事,管理问题。”

  “他们有车开着,想咋开就咋开,他们有什了‘怒’什了‘症’。俄才是‘怒症’了。”看车人竟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他一边收钱撕票一边朝着我说,“俄上马路就‘怒症’。”

  我收起录音机,敷衍着,听他说。

  “俄过马路,”他指前面的路口,似乎是看出我要离开,急急忙忙地说,“俄看着绿灯,俄出来的时候娃和老板子说了,到大城市过马路要看红绿灯,俄看着绿灯走。”

  他孩子样真诚,黑色的脸涨得通红。他家里的娃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俄看着绿灯走,一辆大奔驰就撞过来了。俄透他妈。俄一屁股蛋蛋坐了地上。俄牵村里的大叫驴透他妈。他还过来了,还真地要打俄,就像俄真地透他妈,说俄老不死的上街混棺材本。”

  这多少有点触动我的神经,下意识地追问一句,“他说什么?你也是老不死的?”

  “说俄老不死的,说俄上街混棺材本。”

  我认真对他说,“绿灯过马路也要看着点。城市里可不兴骂街。”

  走了几步,我又回头瞅了瞅,估摸他也就是五十挂零点岁数,这“老不死的”雅号混上的也早点。

  (三)

  回到报社给主任汇报,特别说了那个看车人。主任哈哈大笑,“这不算,这不算。都是驾车人‘路怒症’,看车人哪来的‘路怒症’。”

  我迟疑了一下,对主任说,“以后别让他们喊我老不死的了。过了春节我就退休回家了,再也不上街。”

  主任止住笑容,“你可别在意,咱们这帮年轻人,他们是祝您长寿。我们家管爷爷都是喊老不死的,他已经九十多岁了。”

  是吗?那我还是很喜欢做老不死的。只是主任自己从不管我叫老不死的。他只比我小十岁,见识自然比那些年轻人多,或是认为我还不够老不死的资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