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注意到梅清那雅致至极的画案上,有四幅画一字排开,墨迹散淡却又笔意淋漓。而最后一幅仓促潦草,显然是死者毒性大作不可支持,这才显得笔锋虚弱无力。县令心中一动:死者是不是要借画传达什么?这么一想便俯下身,细细看起那四幅写意的画来。
第一幅画了两人执手相看表情凝重,而其中一人便是梅清,像是正与好友生离死别一般,奇怪的是,两人头发飘扬衣衫激荡,不知何意。县令正沉吟,一旁的朱风惊叫起来:“这另外一人不是那杀猪的屠痴子吗?梅清想说什么?”县令凝眸一看,果真如此。
再看第二幅,却见画了一只手,那手竖起四根手指。不用说县令和一干人等又是一头雾水。
第三幅却又画了梅屠二人,只见画中梅清正张开嘴对着屠痴子,那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偏偏纸上又无一字,鬼才知道何意。
第四幅更奇怪,又画了一只手,这回却是五指摊开。
这四幅画的顺序是:二人、手、二人、手。既然这四幅画是梅清生前竭尽最后一点力量为之,那肯定是想说什么,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县令想了又想,下令道:“传那杀猪的屠痴子,他在画中出现两次,或许他就是凶手!”
那屠痴子上得公堂后听说梅清死了,顿时面如死灰,声泪俱下地辩白自己没有杀人。至于梅清生前为什么要画那四幅奇怪至极的画,而且其中两幅有他,屠痴子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求县令让他对着画苦思冥想几天。那县令倒也通情达理,当下应允。只是把人收在监中,一时间全安宜城议论纷纷。
这日屠痴子忽然大叫:“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一言既出,县令立即升堂。公堂之下早就挤了个水泄不通,屠痴子指着其中一人,一板一眼地说:“你就是凶手!”
众人一看大哗,屠痴子指的这人竟是朱风!再看朱风,一脸的惊愕,随即失声而笑,说:“屠痴子,红口白牙的,不要瞎说!”
县令也是一脸惊讶,因为朱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他一进梅清那画斋就发现了死尸,他又怎么下毒?
只见屠痴子拿出那四幅画依原次序排开,指着第一幅问县令:“大人,这画上二人虽说是梅清和我,可梅清意不在此,他只是借此向我道声永别而已。你看画中二人头发飘扬衣衫激荡,却是为何?”
县令听了拈须沉思片刻,缓缓言道:“莫不是因为风起?”
屠痴子大叫:“对极啊,就是因为风,朱风的风!那第二幅的手竖起了几根手指?”
县令答道:“四根!”
屠痴子用力点头说:“此作即为‘四’也。再看第三幅,那梅清开口想叫我什么呢?堂下众人想必都知道,梅清不以我卑下,平日里总称我为兄,所以他口中吐出的字当为一个‘兄’字,请看他的口型!”
县令及众人凝神一看,再一试,画作中那梅清口型果然像在喊出“兄”字。
这时屠痴子又说:“第四幅并无深意,就是一只手,请大人把这四字连起来读!”
县令听了一字一字地读道:“风四兄手,什么意思?”
屠痴子大笑,说:“就是‘风是凶手’啊!”江南人士“四”、“是”不分。
堂上堂下一听顿时“嗡”声四起,却有一人神色不变,冷冷叫道:“屠痴子,这都是你的胡乱臆测而已。大人,这屠痴子满口胡言,请治他个哗众取宠污人清白之罪!”说这话的正是朱风。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个帕子拭了拭额头,早有人看到他额头上亮晶晶一片,当是冷汗罢。
这时只听得“啪”一声响,是县令拍响了惊堂木,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听得县令怒声说道:“朱风,你还不认罪!这几日我也在苦苦寻思这四幅画,却一直不得玄机。今日听这屠痴子一说才恍然大悟。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至于梅清为什么不直接写下你是凶手,因为他已料定你下毒后必会第一个探望他。如他写了,你必会偷偷藏了毁了,所以才如此故弄玄虚。更重要的是,他一直称屠痴子为他的知画。如今在命悬一线之际,忽生文人奇想,想看看屠痴子可否当得起这‘知画’二字,所以才画下这四幅画。你还不认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