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王二虎戴着美式帽(礼帽)、穿着烟色湖绸小袍、足蹬一双长筒马靴,土不土、洋不洋的来了。此人八字眉、雕鼻、鹞眼,又矮又胖,足有200来斤,最显眼处横着一寸半的刀疤。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下人早已准备好的太师椅上,搭起二郎腿。
看台的人高喊着:“王二爷驾到!”场面上立即吹打起来,几个武行也唱起了改词的《脱布衫》。
白俊英一听,吓得大汗淋淋:“啊呀,你们想要大祸临头哇!”
谁料想目不识丁的王二虎听罢,连声说:“好听!好听!给200块赏钱!”
那时200元蒙疆票能买4大袋面粉哩。我们几个都乐得直不起腰来。
《白水滩》刚一开演,王二虎就不耐烦地向台上喊着:“给我打住,改唱《玉堂春》!”
后台无奈,只好赶穿戏装,大家戴髯口、找道具,慌成了一团。
苏三上台来了,唱“西皮散板”:“来至在督察院举目上观——”就这一句唱,观众立即报以阵阵掌声,王二虎更是叼着雪茄,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邪声怪气地喊:“好哇,真好哇!”
当苏三唱到“十六岁开怀是那王……”时,旁审官红蓝袍夹白问:“王什么?”按剧情,苏三得害臊地不愿往下讲:“啊……”
这时,王二虎却坏意大发:“打住!”
演员一听“打住”,吓了一跳:唱错了?没有哇;场面砸了?也没有哇。就是出了错,他王二虎也听不出来呀。
看台的急忙跑过来问:“王二爷,您不爱听吗?”
“老子爱听是爱听,叫那唱苏三的小妞别‘啊啊’的没完,要把唱词改成‘十六岁开怀是那王二虎’,不然就不许唱!”
看台的无奈,跑到后台,说明了王二虎之意。演员们哭笑不得,只好让演玉堂春的小五朵照办。
这一下乐晕了王二虎!
散戏后,王二虎来到后台,命白俊英将小五朵叫来,他眯缝着色眼对小五朵说:“我已决定收你——!”
可没等他说完,那老谋深算的白俊英就急忙对小五朵说:“王二爷已决定收你为干女儿了,你还不快磕头?”
“干爹,请受我一拜!”小五朵忙说。
这一下,把王二虎弄得蛮尴尬,只好掏出500元见面礼,然后怏怏而去。
白俊英在这里订了7天的合同,共演14场戏。但此后众人连演几天,王二虎都没来捣乱。原来王二虎种了上百亩“洋烟”(鸦片),在戏演到第二天时,张家口专卖鸦片的一个日本商人就将他召去了。
王二虎临行时特地吩咐自卫团丁,要严密监视小五朵,“不能让她走掉,否则就要你两个龟孙的脑袋!”
戏按着合同期演完了。演员们你背我扛地在装车,只见两名团丁拎着手枪,贼眉鼠眼地在旁瞅着。白俊英想:这几天王二虎没来捣乱,却让两个团丁盯着我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车把式按规矩打了两声响鞭,车轱辘正将行动,两个团丁双手挡住车头:“谁叫你们走的?”
白俊英下了车,走过去说:“戏已演完,我们还要挪台(即到其他地方去演)。”
二团丁凶凶地说:“不行!王二爷有话,‘死尸不能离寸地’,卸车!”
白俊英忙掏出100元,塞入团丁之手。团丁把钱往地上一扔,说:“你这是哄孩子呢!”
白俊英无奈,从100添到300,团丁才肯把钱收下,但又从车上把小五朵揪了下来,吓得小五朵放声大哭。
团丁把小五朵仍安置在原住的房东家,轮流看守,以防他逃脱。
白俊英急了,拍着房东的门,向里边大声喊道:“小五朵是男旦!”
团丁在院里对外骂:“什么蓝的绿的,去你妈的!”
白俊英无奈,安排了两名武功过硬的武行,扮成小商贩模样,整天围在这里叫卖,伺机营救小五朵。
这一天,王二虎回来了。团丁汇报说:“二爷,听说小五朵是个男旦,不知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