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行人渐稀,可地处旧都北平的东四九条34号院内却是红灯高挂,人声鼎沸。因为这天是这座深宅大院的主人周世鸿周老板的六十大寿。在京城商圈里,经营着数家米庄的周世鸿热衷慈善,口碑载道,尽管此前并未发放多少请柬,但前来道贺者依然络绎不绝。热闹了整整一白天后,单皮一敲,檀板一打,南堂鼓“叮叮咣咣”一响,由赵家班出演的好戏开场了。
平时,周世鸿就好京剧这一口,如今又逢花甲寿诞,自然少不了要请戏班助兴。可跑龙套的乍一上台,几个跟头没翻完,站在周世鸿身边的洛南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今晚的剧目不是《贵妃醉酒》吗?怎么改成了老生戏《乌盆记》?
《乌盆记》又名《奇冤报》,说的是南阳缎商刘世昌回家途中暴雨阻道,无奈之下只好借宿窑户赵大家。赵大见财眼开,起了杀心,劝其饮下致命鸩酒,后又把尸体烧制成乌盆。次日,鞋工张别古前来讨账未果,拿走了乌盆。刘世昌冤魂不散,故而请张代为鸣冤索命。时值大寿,悲悲戚戚地唱这出《乌盆记》似乎不合适吧?
洛南正自纳闷,赵班主慌慌张张地走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笑道歉:“周老爷,实在对不住。我那丫头突得怪病,登不了场,不得不临时改戏。还请周老爷宽宏大量,千万别怪罪——”
赵班主的丫头赵凤金,梨园人称“赛金枝”,因将《贵妃醉酒》里的杨玉环饰演得风情万种而一炮走红。不等周世鸿开口,坐在旁边的姨太太红云倒嗲声嗲气地接了茬儿:“哟,赛金枝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去吧去吧,我们老爷没那么小气。你告诉赛金枝,好好养病。病好了,可要给我们老爷补一场咯。”
“是是是。”赵班主一连声地应着,退了下去。瞅着赵班主惶惶离开的背影,一个不祥的念头很快从洛南脑子里蹦出。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可问题会出在哪儿?洛南不动声色地四下扫望一番后,目光盯紧了台上的老生。那个老生唱念做打,有板有眼,举手投足,拿捏到位,不时引得阵阵喝彩,看上去不像新手。可除了他,周围都是周世鸿的故友熟人和护院家丁,借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只要今晚不出意外,明早一交差,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念及此,洛南下意识地将手探进腰间,贴在了镖囊上。
洛南是警厅探员,擅使飞镖,今晚他的身份是保镖,受上司指派前来保护周世鸿的人身安全。近段时间,周世鸿几次被打黑枪,险些丢了性命。不然,像他这样风光体面的商贾大亨过寿,排场还不得摆到王府井大街去?
“周老板,适逢您老六十大寿,赵家班也有一份薄礼相送,还请笑纳。”戏唱到一半,那个老生忽地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戏台,双手托着一只硕大的花篮走来。洛南定睛看去,花篮里仅装着一只足有灯笼大的寿桃。
这寿桃也大得太出奇了吧?洛南犯了嘀咕,忙跨前一步拦住老生。老生浓眉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周老板的大礼,你接不得!”
“接不得我也要接!”洛南沉声说道,抓向花篮。
不料,老生动作也不慢,一拧身便闪过洛南,快速将花篮推向周世鸿的怀中。与此同时,他托在篮底的手猛地一扯,一股刺鼻的硝烟昧迅即弥散开来!不好,老生是刺客,寿桃里藏着炸弹!
“快闪开,危险——”
情形突变,洛南大叫着飞起~脚,踢翻老生,紧接着抢过花篮,用力扔向宅院的空地。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声起,祝寿的人纷纷做鸟兽散,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幸好是土制炸弹,威力不大,没伤着无辜。即便如此,若周世鸿接过它,也定会被炸上天!
炸弹的危险是排除了,可要命的麻烦接踵而至。此刻,老生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合身扑向周世鸿。
“周老板,小心!”洛南不敢怠慢,也飞身扑去。真是不巧,周世鸿的姨太太红云恰恰从椅子下钻出,伸开胳膊死死抱住了洛南的双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再不松开,拖着哭腔尖声惊叫:“救救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