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凡放下酒杯很听话地说:“是的,夫人。”然后他微微一鞠躬再举起酒杯,同时小心避开洛伊嘲笑的眼光。
里克走进大厅朝炉边走去。爱琳姑妈不满地瞥他一眼,又一边说话一边向着珍妮走来。“整个说起来,这趟旅程还不算坏。起码我不曾被迫和那个家伙里克共骑,就像我们刚离开梅家堡时一样……”
壁炉边的骑士都转过身来看,珍妮顾不得许多,快步向爱琳姑妈奔过去。爱琳姑妈绽开笑容,张开双臂迎接珍妮,一面还在说话:“里克比你早二十分钟回来,而他就是不肯回答我问关于你的情形。”她的话加快了。“虽然我不认为他那张臭脸是因为心胸狭窄的关系,但是我认为他的毛病一定是在——”
珍妮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爱琳姑妈。
而爱琳在她的紧紧拥抱之下,还是硬把最后一句话讲完才罢休:“肠子!”
一阵岑寂之后,高菲爵士爆出大笑,但他看到里克冰冷的眼光,立即止住笑声。而珍妮也被感染了,再加上这一天的压力使然,忍不住也笑了出来,把脸埋在姑妈的颈间以藏住笑声。
“好了,好了,甜蜜的小鸽子,”爱琳姑妈安慰着珍妮,但是她的注意力却在那个嘲笑她诊断的骑士身上,她从珍妮笑得发颤的肩上望过去。厉声说:“坏肠子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然后她又看着满面怒容的里克说:“看看你那张苦瓜脸,可怜的人——你需要通便是绝对没错的。我会给你配一剂,你很快就会高兴起来了!”
珍妮抓住姑妈的手,看着她带笑的丈夫问道:“爵爷,我姑妈和我有许多话要说,我也想休息一下。请你容我先去——”她发觉自己不便现在讨论睡觉的事。“——呃,去我姑妈的房间。”
洛伊自从听到爱琳姑妈讲到里克的名字之时,手中的杯子就一直举在同样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正色回答道:“当然,珍妮。”
“这主意真好,孩子。”爱琳姑妈喊道。“你一定快累死了。”
“不过,”洛伊又说道。“你还是找一个女仆带你去你的房间,我相信你在那里会更舒服。今天晚上会有庆祝会,你睡醒之后如果需要什么可以问她要。”
“呃……谢谢你。”珍妮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当她领着爱琳姑妈要上楼时,可以感到炉边的几个人还是保持异常沉默,仿佛在等爱琳姑妈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而爱琳姑妈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她们穿过大厅时,爱琳姑妈不断指给珍妮看她这新家里的摆设。“你看看!彩色玻璃,不是很美吗?烛台都是金的,每一个杯子上都镶有宝石!事实上,我发觉,”她用法文说出下面两个字:“‘劫掠’真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她转头对洛伊说:“你认为呢?”
珍妮看见她丈夫的酒杯举到唇边又停住了。他缓缓放下杯子,珍妮以为他要发作,却没料到他只是有礼貌地点点头板着脸说:“的确是有利可图,夫人。我认为它是项很好的职业。”
“你真好,”爱琳姑妈喊道。“居然还会讲法文!”
珍妮紧紧抓住姑妈的手臂朝楼梯口走,而爱琳姑妈还在说:“我们一定要请艾伯特先生帮你找一些体面的衣服穿,这里有一些衣服是前任主人的。艾伯特是这里的管家,身体不太好。我相信他有虫子。昨天我给他配了一些药喝了,今天他难过得要死,不过明天他就会好了,你会知道的。你应该马上睡一会儿,你看起来苍白又疲倦……”
四个骑士一直转头看洛伊,脸上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泰凡笑着说:“老天!她看起来不像来的路上那么糟。那时候她紧抓着马,几乎没讲什么话。她一定是把这几天的话统统积起来了。”
洛伊朝着爱琳姑妈消失的方向一鞠躬。“她像老狐狸一样精明。”他突然想见管家以了解柯莱莫的近况。“艾伯特呢?”
“他病了,”泰凡在椅子上坐下来。“爱琳姑妈说的。可是我想他是心脏问题,昨天我和他谈过一会儿话。他已经安排好今天晚上庆祝的事情,可是要请假到明天。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地方?”
洛伊放下酒杯揉揉颈背。“待会儿吧!现在我需要睡一下。”
“我也一样,”高菲说道,一面打着呵欠伸伸懒腰。“我要先好好睡一觉,然后痛快吃一顿。再找一个温暖热情的女孩过一夜。”他笑着点点头,其他骑士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其他人走后,泰凡坐在椅子里,关切地看着洛伊,只见他蹙着眉头盯着杯子里面。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如果是因为刚才在山谷那边的混乱场面,现在不要再去想它了。不要破坏今天晚上的兴致。”
洛伊望着他。“我是在想会不会半途有不速之客来。”
泰凡明白洛伊是指梅家的人。“詹姆士和亨利的两位特使当然也会来。他们会要婚姻证明,而葛修士在这里。不过我怀疑她的家人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因为他们来了也无计可施。”
“他们会来的,”洛伊平静地说。“而且会人数众多以证明他们的实力。”
“如果来了又怎样呢?”泰凡贸然笑着。“他们只能对着我们的城墙喊喊而已。你已经把这里整修得固若金汤了。”
洛伊正色说:“我不再打仗了!我对你和亨利都说过了。我已经厌烦了,不想再沾血腥。”仆役为他添酒时,他仍继续说:“我对战争再也没有胃口了。”
“那梅家的人来时你打算怎么办呢?”
洛伊扬起一道眉,眼里露出嘲意。“我要邀请他们一起参加庆宴。”
泰凡见他是当真的,就缓缓站起来。“然后呢?”
“然后我希望他见到自己寡不敌众就知难而退。”
“如果他不退呢?”泰凡又追问。“或者他坚持要和你单挑呢?”
“你要我怎么办——”洛伊气恼地反问。“杀死我自己的岳父?我是不是要请他的女儿观战呢?还是要她待在楼上,等我们把将来小孩会在上面爬着玩的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呢?”
现在轮到泰凡气恼了。“那你要怎么办?”
“睡觉。”洛伊答道,有意规避泰凡的问题。“我先去看看管家,然后再去睡几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洛伊把事情对仆役交代好,就满怀期待地走到卧房来。他看着那张豪华的四柱床,眼光移向另一边的墙壁。他知道珍妮正睡在那边的房间里。
想起珍妮熟睡的样子,他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他闭起眼睛想象她的秀发披散在枕间,雪白的肌肤如丝缎一般衬着床单,他决定,最好还是等到庆宴之后再和他这位心不甘、情不愿的新娘睡觉比较明智。他要说服她履行婚姻义务恐怕还得花一会儿功夫,而洛伊此刻没有那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