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赌它不会。”沃尔特反驳说。
“好啦,好啦,别再为猫说得没完没了的,”帕克太太说,她想晚上能安静一会儿,准备为协会写一篇文章《被误解了的孩子》,“出去跑跑,玩一会儿吧。玩一会儿后就回来睡觉了。”
睡觉!沃尔特突然意识到,他必须整夜都得留在这里——是很多个夜晚——是两个星期的夜晚。太可怕了。他紧握着拳头,跑到果园去。他发现比尔和安迪在草地上生气地扭打成一团,拳打脚踢,又吼又叫。
“你敢给我有虫的苹果,比尔·帕克!”安迪咆哮道,“有虫的苹果!我要好好教训你!我要咬掉你的耳朵!”
这样的打闹在帕克家每天都会发生。帕克太太全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她说,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把郁积在他们体内邪恶的东西发泄出来,然后便可以握手言欢。但是沃尔特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打架,他吓坏了。
弗雷德在旁边起哄,欧普尔和科拉哈哈笑着,但艾丽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艾丽丝这样难过,让沃尔特忍受不下去了。比尔和安迪暂时分开来,喘口气想再次开战,这时沃尔特冲到了两人中间。
“别打了,”他说,“你们吓着艾丽丝了。”
比尔和安迪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没想到这个小孩会来干涉他们打架,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一起哄笑起来。比尔拍拍沃尔特的背。
“有胆量,小家伙,”他说,“等你长大了,会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这个苹果给你——是没有虫的。”
艾丽丝擦干粉色脸颊上的眼泪,崇拜地看着沃尔特。这让弗雷德很不高兴。他,弗雷德·约翰逊,是从蒙特利尔大城市来的,艾丽丝怎么能崇拜他身边的乡巴佬男孩呢。他决不会善罢甘休。弗雷德刚才进了趟屋子,听到珍·帕克姨妈正在给迪克·帕克姨父打电话,一些通话内容传进他的耳朵。
“你妈妈病得很严重。”他告诉沃尔特。
“她……她没有!”沃尔特叫道。
“真的,我听见珍姨妈告诉迪克姨父了,”弗雷德本来听到她姨妈说的是“安妮·布里兹病了”,他觉得加上“病得很严重”更刺激一些,“等你回家,她可能早就死了。”
沃尔特痛苦地环顾四周。艾丽丝再次站在了他这一边,而其他的人都站到了弗雷德那边去了——他们都觉得这个皮肤黝黑的帅气男孩身上有种异样的东西,让他们产生一种冲动,想去欺负沃尔特。
“要是她病了,”沃尔特说,“爸爸会治好她的。”
他会的……他肯定会的!
“恐怕他也治不好了。”弗雷德拉长脸说,但他却对安迪使了个眼色。
“我爸爸什么病都能治好的。”沃尔特坚持说,他要忠诚地维护爸爸的形象。
“怎么可能!医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救活的。去年夏天罗素·卡特去夏洛特敦才一天时间,等她回来时她母亲就死翘翘了,硬得像门上的钉子。”比尔说。
“而且都埋进土里了,”安迪说,他想增加一点儿额外的戏剧效果——也就顾不上是否符合事实了,“罗素气得发疯,因为她错过了葬礼……葬礼是多么好玩啊。”
“可我连一个葬礼都没有看到过。”欧普尔难过地说。
“嗯,你会有很多机会的,”安迪又把话题绕回来,“我爸爸医术那么好,都没法把卡特太太救活呢。我爸爸比沃尔特的爸爸厉害多了。”
“他没有……”
“他就是比你爸爸厉害,而且比你爸爸长得帅……”
“他没有……”
“只要你离开了家,家里总是会出什么事情的,”欧普尔说,“等你回家了,要是看到壁炉山庄全烧光了,你该怎么办呢?”
“要是你妈妈死了,你们这些孩子可能都要送人的,”科拉高兴地说,“也许你会被送到我们家来。”
“是……啊。”艾丽丝甜蜜地说。
“哦,他爸爸会留着他们的,”比尔说,“很快他就会再结婚的。但是,也许他爸爸也会死掉。我听爸爸说,布里兹医生工作太忙,他会累死的。瞧沃尔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有一双女孩的眼睛,小子——女孩的眼睛,女孩的眼睛!”
“好啦,闭嘴!”欧普尔突然厌倦了这种游戏,也许是比尔的话触动了她,“你别再捉弄他了。他知道你只是跟他开玩笑。我们去公园看打棒球吧。沃尔特和艾丽丝就留在家里。我不想让这些小东西处处都跟着我们。”
沃尔特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一点儿也不难过。艾丽丝看起来也是这样。他们坐在一棵苹果树下,既害羞又满心欢喜地看着对方。
“我教你怎么玩丢石子的游戏,”艾丽丝说,“我还要把我的长毛绒袋鼠借给你玩。”
到了睡觉时间,沃尔特发现自己被单独安置在走廊边一间小卧室里。帕克太太很体贴地为他留下了一支蜡烛和一床厚厚的棉被,虽然现在是七月的晚上,但是在海边,夏夜有时也显得寒冷。现在冷得好像就要结霜似的。
不过沃尔特丝毫没有睡意,即使把艾丽丝的长毛绒袋鼠依偎在脸颊上也没有用。哦,要是他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那该有多好啊。他的房间有一扇大窗户,正对着溪谷村,还有一扇小窗户,窗户上带着小小的窗檐,一眼望出去就可以看见苏格兰松。妈妈会走进房间,用她迷人的声音给他念诗……
“我是个大男孩了……我不会哭……我——不——会……”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了。长毛绒袋鼠有什么好呢?都不及家里好。好像他离开家已经很多年了。
不一会儿,其他的孩子从公园里回来,兴高采烈地拥挤进沃尔特的房间,坐在床上吃着苹果。
“你哭过,宝贝,”安迪讥笑他,“你只是个甜蜜的小女孩。妈咪的乖宝宝!”
“来,吃一点儿,小家伙,”比尔递给他一个啃掉一半的苹果,“高兴点儿。我相信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她有‘体质’就行。就是那样。爸爸说,斯蒂芬·弗拉格太太要是没有那个‘体质’,她早就死掉了。你妈妈有那个吗?”
“她当然有。”沃尔特说。他并不清楚“体质”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如果斯蒂芬·弗拉格太太有,那么妈妈也一定有。
“埃布·索亚太太上星期死了,山姆·克拉克的妈妈上个星期也死了。”安迪说。
“她们都是晚上死的,”科拉说,“妈妈说大多数人都是晚上死的。我希望我将来不会这样。想想啊,穿着睡衣上天堂去,那可真滑稽!”
“孩子们!孩子们!回到你们的床上去。”帕克太太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