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老神医(上)
翌日黄昏,警察局廖队长派人来访,中午接到城北一老者报案,说他家邻居死在了家里。廖队长留过洋,还是一位出色的法医鉴定员,他验不出意外症状,断定是无疾而终,但报案的老者执意认为肯定有蹊跷,所以,廖队长想请老神医去城北确认一下。
老神医每次出门看诊都会带上药童做伴,问徒弟:“他还没来吗?”
徒弟摇头。早上就没见药童的影子,可能途中遇事迟到了,后来忙着诊病没顾上,不料到现在还没来。以前如有事来不了,药童也会托路人捎信,今天却无声无息。
老神医担心药童家出了事,叫徒弟赶去看情况,而自己跟着上了警车。
死者名叫陈大头,六十六岁,死于今晨日出时分,周身无丝毫伤痕,无中毒迹象,也无旧伤,死亡的瞬间,无挣扎迹象,也无痛苦表情,神态安详宁静。
老神医凝神检查了两遍,也不见任何异样,不由皱起眉头。
廖队长小心地问道:“怎么样,老神医?”
老神医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非他杀!”
廖队长松了口气:“老人家,您现在还有疑问吗?”这话是对报案的邻居老者说的。
老者连连叹气:“大头壮得跟老黄牛一样,也还没到老死的年纪,怎么就……”
老神医说:“能寿终正寝也是福啊!”
廖队长不以为然:“他没儿没女的,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有什么福气呢?”
老者说:“送终的人倒是有的,大头有个亲侄在隔壁县开饭馆,我托人去通知他,差不多晚上就能赶到。”
老神医说:“叔侄感情可好?侄子多久来一回?”
“大头他哥他嫂死得早,叔侄相依为命,感情很好,不过侄子很少来,家书和钱倒常寄来。”
“陈大叔!”院外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他一见这场面就吃了一惊,手中牵着羊的绳差点脱手。
汉子是个养殖牲口的,陈大头昨天在他那儿订了一头山羊,叫他今天带过来宰杀。
老者说:“大头一辈子不舍得吃穿,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却去阎王殿报到了。人生在世真的只是一晃眼啊!”
“他……他好像不是给自己吃,好像要请什么客人……”汉子喃喃语。
“难道请我们一帮老邻居,不太可能吧?”老者疑惑。
“请客?”老神医也念了一声。
老神医回到药庐后,却听徒弟说药童出了意外,昨夜吃完饭回家,路过大河,一跤跌进去就溺了,他平日和药童相处得不错,此时颇感伤:“十六岁的小伙子,说小也不小,咋就这样不小心,剩下一把年纪的老娘孤苦无依,这可怎么活呢?”
“人生在世,不过一晃眼。”想起老者对陈大头的感慨,老神医也不由沉重地叹了一声。
“也许这就是命,就是造化!”老神医的眼睛渐渐合成了一条缝,“明日你再去他家一趟,送六十块大洋过去。”
徒弟打心眼里佩服师傅的慈悲、大度。
几天后,老神医正要出门给人复诊,药庐外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老远看去,就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老神医面前:“老神医,是我呀,我是振东,您不记得了吗?”
“振东?振东……”老神医嘀咕了几声,才想起来一
一月前,老神医去邻县凤凰山采药,在山腰遇见只剩半条命的振东。他在打一头小野猪时,不慎脚底踩空,从上头滚下来,臂骨、腿骨、股骨都有摔伤摔折,如果不是老神医路过,他不冻死,也迟早喂野猪。
老神医笑哈哈地说:“看样子你已痊愈了,怎么来奉化了?”
振东哭丧着脸,说:“实不相瞒,家叔突然暴毙,我是回来吊丧的。”
“你叔一谁?”
“城北的陈大头。”
“他!”
“那天您离开后,我就叫老婆写信把这事告诉叔叔。前两天收到叔叔回信,他说您救了我们陈家独苗,一定要好好谢您,还说打算买头羊,找个时间请您吃饭呢。他要我永远记住,您对我们陈家做的这件大好事。可是,谁想到……”振东说着又哽咽起来。